賀青冥掠過鏢局門前守衛,如入無人之境,進到後院,闖入房中,卻見鏢頭們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無知無覺,如同死人一般。
柳無咎道:「看來謝歸剛剛來過。」
明黛提著心探查一番,總算鬆了口氣,道:「他們都還活著。」
賀青冥隨手解開一人穴道,鏢頭剛剛醒轉過來,不辨其人,還以為謝歸又回來了,不住瑟瑟發抖:「壯士饒命!我們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壯士,壯士手下留情啊!」
明黛道:「你看清楚了,我們不是方才那個人。」
鏢頭又看了看,見三人似乎並無惡意,這才放下心來,道:「方才,方才那人突然闖進來,四下搜羅,然後,然後便走了……」
賀青冥道:「他去了哪裡?」
「東邊,東邊廂房,那裡是嚴大老爺的住處。」
三人匆匆去也,趕到嚴大臥房,只瞧見外間兩口被打開的鏢箱,一個箱子裡裝滿了金銀珠寶,竟分毫未取,另一個箱子卻空空如也。
看來謝歸併非為鏢局財寶而來。可是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明黛忽然驚道:「你們看,這口空箱子頂上有氣孔,而且這壁上怎麼有一點被蹭上去的胭脂?」
「胭脂?」
明黛點點頭,道:「還是這兩年蜀中時興的玉面胭,只消抹上一點,肌膚便如上好的暖玉一般,觸手溫膩,色若春花,久而生香。不過此物昂貴,一盒便值十金,往往只有高門大戶的小姐們用得起。」
她道:「可是這裡怎麼會有玉面胭?莫非嚴大藏了個姑娘在這裡?」
賀青冥沉聲道:「只怕那姑娘是被擄來的。」
幾人對視一眼,心下頓時明白了。
虎威鏢局這趟鏢走的遮遮掩掩,便是要掩蓋這一點。
明黛登時怒了:「好哇!這群人販子!」
怒從心頭起,明黛衝進內室,卻差點被一條大腿絆倒,燭火一照,只見嚴大腦滿腸肥、赤身裸體地趴在地上。
賀青冥道:「手法與方才一樣,應該是他正要就寢,卻被謝歸點了穴。」
謝歸來了,卻又在找了一遍之後離開了。
他依然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四下悄然,卻忽而聽見一點微弱的動靜,柳無咎循聲而至,揭開一邊床幔,只見一妙齡少女抱膝蜷在床頭角落,泫然欲泣。
少女見到柳無咎,似乎怔了怔,又眨了眨眼,幾乎已看呆了。
這下她倒是顧不上哭了,只生出一點好奇,道:「你是誰?」
「你不要怕,我們都是好人。」
明黛已走了來,對著她笑了一笑。
少女亦報之一笑,道:「謝謝阿姊!」
明黛溫聲道:「你是哪裡人,怎麼到了這裡?這裡又發生了什麼?」
少女目光閃爍,道:「我叫,叫阿鳶,是錦官人,兩個月前,我和家人出門遊玩的時候不小心走散了,後來卻遇到了賊人……」
明黛心中疼惜,不由道:「你放心,有我們在,我們一定幫你找回家人,送你回家。」
阿鳶訕訕笑了笑,雖然道了謝,卻一副不大自在的模樣。
賀青冥道:「綁你的可是鏢局的人?」
阿鳶搖搖頭,道:「應當不是,不過,我隱約聽見他們說,要找什麼主顧,然後把我托給鏢局。和我一塊被綁托鏢的,還有一些姐妹,她們有的已被賣走了,我,我什麼也不會,便被姓嚴的自己留了下來,讓人把我運到這裡……方才我聽見動靜,卻不見人,後來便看見你們了。」
賀青冥等人便已明白了,想必是虎威鏢局在接下顧影空鏢物之餘,又和人販子串通一氣,順帶接下來這趟黑鏢。
鏢箱裡裝的不只是七賢祭典用物,還有這些活生生的人。所以他們害怕漕幫開箱驗貨,嚴家小兒把季雲亭雕像抬上來,也不過是為了聲東擊西,掩人耳目。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每個人都有貪心的時候,但賺這種黑心財,簡直是喪心病狂。
明黛又安撫了她幾句。賀青冥走到一旁,柳無咎道:「里里外外都找過了,還是沒有謝歸的影子。不過阿鳶說,興許還有一個地方。」
北面倉房,謝歸已把鏢箱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一無所獲。
「沒有,還是沒有……」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還是沒有!」
他頹然靠在欄邊,仰天長嘯,狂風驟雨之中,一會笑一會哭,竟已有幾分癲狂。
他這番動靜到底驚動了睡夢之中的嚴豐,嚴豐帶人趕來,還未近身,卻被謝歸一招扼住咽喉,謝歸喝道:「你說!你到底把人藏到了哪裡!」
嚴豐驚恐不已,他哪裡知道,不久前調戲過的琴師竟深藏不露,分明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謝師……謝師饒命……」嚴豐艱難地從喉頭髮出幾個破碎的音節,「什麼,什麼人……我一定為謝師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