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鸞自幼年發了一場高熱之後,便雙腿癱瘓,不能行走,二十年來,只能以輪椅代步。她雖不能行動,卻通曉百家經綸,遍習詩書,又繼承了藏劍山莊相劍師一責,習得一身一流武功。
上官飛鸞笑道:「多謝青冥劍主誇獎,我這便收下了。」
明黛心下一奇,江湖上一向視賀青冥為魔頭,許多人一遇到他,便要忍不住戒備、防範。人心隔肚皮,賀青冥其人,無論武功、智謀,都已可做太多人的對手。防備之心是一個武者的本能,任何習武之人在遇到賀青冥這樣的高手的時候,都會在不經意間提高警惕。但上官飛鸞卻似毫無芥蒂,她不僅曠達自若,而且好像從一開始就明白了賀青冥是什麼樣的人。
上官飛鸞道:「自古人如劍,劍如人,人與劍的脾性、命運,也總是相似的。」
她又看向柳無咎,不由一笑,「柳公子的劍,就更是難得,我相過這麼多劍,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純粹的劍。只世上之物,總是越是至純,越是易折,有時候該多放過自己一些。」
柳無咎被說中心事,只側過頭,不再看她。
賀青冥道:「聽君一席話,賀某受教了。」
「不敢當,青冥劍主乃當世劍術大家,飛鸞不過撿著幾年相劍的經驗說說罷了,但論劍之一道,實在是班門弄斧。」
「那我呢?」明黛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上官飛鸞看向她,笑容愈深,也更親切,「這位便是相思門的明姑娘吧,早聽說過你啦,只是明姑娘不佩劍,我這個相劍師也是無用武之地啊。」
幾人都笑了笑,明黛尋思道:「那我趕明也挑一把佩劍去。」
柳無咎故意道:「你又不用劍,佩劍來豈非糟蹋了那劍?」
明黛卻道:「不用劍又怎麼了?劍,君子之器也,君子有六德:智、信、聖、仁、義、忠。依我看,江湖上成天追名逐利,打打殺殺的,才是糟蹋了劍呢。」
「好,好一個君子劍!」上官飛鸞笑道,「明姑娘果真是個妙人!」
明黛卻不大好意思了,又道:「我很有名嗎?」
「濟海樓一役,又誰人不曉?」上官飛鸞道,「不過明姑娘這樣的人,便是有名無名,又有何妨?」
明黛笑道:「我卻是個俗人,無名雖無礙,不過還是有名的好。」
上官飛鸞會心一笑,又道:「哦?明姑娘看上去可不像是會追逐虛名的人。」
明黛道:「一個有名的人,總比無名的時候,能做更多的事,交到更多的朋友。」
上官飛鸞道:「朋友未必真心。」
明黛道:「朋友真心與否,我自會分辨。」
「朋友多了,敵人也會變得多了。」
明黛大笑道:「我只怕這輩子缺了朋友,卻不怕多了敵人。」
上官飛鸞嘆道:「明姑娘這話,倒叫我想起來季掌門了。」
季掌門?
明黛與賀青冥對視一眼,明黛道:「二小姐跟季掌門相熟麼?」
上官飛鸞搖了搖頭,「季掌門為華山四處奔波的時候,我只不過十一、二歲,那時我不常出門,華山地勢險峻,我腿腳不便,所以也沒有登門拜訪過,只是常常聽哥哥說起來季掌門的事跡,心中很是仰慕。可惜這麼多年,我只見過她一面,那還是十年前,那時候華山老掌門有意與藏劍山莊結親,雙方約為婚姻,哥哥怕委屈了季掌門,不願她終身幸福被結盟困住,季掌門卻親自來了藏劍山莊,與哥哥互贈信物,以此表明心跡。」
賀青冥三人心道:原來如此。
江湖上對於季雲亭與上官飛鴻這一段婚約,一直有兩種說法:一者認為二人年少相知,情投意合;二者認為他們只不過是為著兩家結親,與秋家和崆峒派的聯姻並無區別。但依上官飛鸞說來,二人結盟是真,情意相投、金石交契也是真。
上官飛鸞又嘆道:「人生難得一知己,他們二人本是天作之合,卻陰陽相隔,令人扼腕。」
賀青冥心道:上官飛鸞並不似作假,如此一來,藏劍山莊上上下下,豈非對顧影空謀害季雲亭一事毫不知情?
五年來,顧影空利用了上官飛鴻,也利用了藏劍山莊,如若將來顧影空地位穩固,只怕他第一個要下手的人,就是上官飛鴻。
賀青冥這廂殫精竭慮,柳無咎卻只瞧著他,似乎在想什麼。明黛一腔心思更是不知道飄到了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