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耽拳風已至,馮虛子一個閃身躲開,喝道:「你對她幹了什麼!」
沈耽又驚又怒,轉向阿蕪,「你們認得?」
阿蕪道:「他是飛花館舊客!」
沈耽道:「我早說了你不要待在飛花館!」
阿蕪淚光盈盈,道:「沈郎,咱們說好的,只這一次,我以後都聽你的話,好不好?」
沈耽卻已忍無可忍,先是南宮羽,後是馮虛子,阿蕪跟太多人有往來,她瞞著他的也已太多。他道:「你我已有夫妻之約……夫妻之間本該坦誠相待。」
阿蕪已不敢再看他。
馮虛子青筋直跳,心想這都什麼跟什麼?
沈耽這一分心,便沒留神身後襲擊,馮虛子一招得手,沈耽幾乎難以招架,但馮虛子卻無絲毫罷手的意思,又一連猛攻。他這一手點穴手輕靈飄逸,又蘊含金剛怒目的勁頭,若他再往沈耽胸前要穴上輕輕一點,只怕沈耽便要命喪當場!
危急關頭,阿蕪以身庇護,擋在沈耽面前,喝道:「不要殺他!」
馮虛子瞧著她,阿蕪眼眶竟已紅了。他道:「金先生讓我等前來,可不是為了留後患的。」
「他不是後患他是我丈夫!」阿蕪道,「小馮,不要殺他。」
「好。」馮虛子一轉攻勢,打暈了沈耽,在賀青冥等人趕來的前一刻,抱著阿蕪破窗而出,又轉瞬沒入黑夜之中。
第134章
已是後半夜了。
夜裡總該有人, 有人的地方,也總該有夢。有的人是美夢,有的人是噩夢, 也有的人只做白日夢。
沈耽也做了一個夢, 他做的夢不算多, 也不算少,但這一個夢,他已分不清是好還是壞, 是吉還是凶。
他不是愛做夢的人,可是夢裡的人是他心愛的人。他也只為了他心愛的人做夢。
他夢見了阿蕪。他夢見了他的枕邊人, 他那已許下白首之約的未婚妻子。
阿蕪總是離他很近又很遠, 像海浪輕拍著海岸,等海岸醒過來的時候, 潮水已經褪去, 潮聲已遠在天邊, 原來海浪已金蟬脫殼,剩下來的不過是一個被拋棄的軀殼, 海岸擁有的也不過是一灘很久以前的泡沫而已。
沈耽有時候覺得阿蕪也是他的泡沫, 看著很美,又那麼多姿多彩,但輕輕一戳就破滅了。
他得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影子, 影子在太陽底下,當然有很多種樣子,但沒有一個樣子,是阿蕪本來的樣子。
阿蕪在他面前,總是溫柔的、可憐的, 也總是愛嬌的、活潑的,她善解人意,千依百順,無論他說什麼,她都答應,無論他做什麼,她都順從——天底下有不少男人,都想要阿蕪這樣的女人。
但沈耽不是他們,不是因為他比他們高貴,也不是他比他們勇武,只因為他是真心愛著阿蕪。
他愛著她,所以他愛她本來的樣子,他要的不是奴僕,不是管家,他只要他的妻子。
可惜他的妻子只給了他一個虛假的影子。
沈耽已有些惶恐。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他竟懷疑她,懷疑她的模樣,她的身姿,懷疑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
他本不該懷疑他心愛的人,可是他不得不懷疑。他不得不去分辨她說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他對阿蕪說,小騙子。
他說,你從未說過真話。
她卻說,我說過。
夢裡她又抱著他,他卻不看她,他害怕又被她欺騙、迷惑。
她說,我愛你。
愛?
沈耽感到一陣莫名的諷刺,他嘲弄地說,儘管他已不知道是在嘲弄她,還是嘲弄自己。他說:「欺騙也算得愛嗎?」
他終於掙脫了她,她並非他的對手,可是他為了掙脫她,已精疲力竭。她說:「你要去哪裡?」
他說:「去找真相。」
沈耽終於從夢中醒來。
醒來的時候,他還躺在他和阿蕪的屋子裡,但阿蕪已不在他的身邊。
屋外還是鬧哄哄的,原本睡著的人已被吵醒,原本難眠的人也更難入睡。新的一天,所有人又不得安生。但新一天的太陽還沒有到來,所有人只有繼續在黑夜裡苦苦煎熬,或是苦中作樂。
屋內卻有四個人。四個男人,沒有一個是他的未婚妻子。
沈耽心下嘆氣,他實在不該還想著她。何況這裡只有四個男人,沒有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