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冥、柳無咎不懂醫毒,曲星河只懂解毒而不懂用毒,至於明黛、唐輕舟,他們雖是相思門、唐門出身,卻畢竟道行太淺,根本不是天魔女的對手。
唐嵐卻畢竟可以做她的對手,而且事實上,他們也不是頭一回做對手了。
她做過太多年唐門的對手,從前是唐嵐的師父,這二十年來,唐嵐的師父死了,她的對手又變作唐嵐。她活了太久,已不知見過多少代興亡變遷,然而唐門依舊是她的心頭之患。
梨花雨落紛紛,墮入千絲萬縷,千頭萬緒。天魔女回身閃動,又擲出來降魔絲,突地把唐正捆了過來!
「好久不見,原來是舊相識。」天魔女臉上肌肉抽動,笑著扼住唐正咽喉,只要再寸進一分,她那塗了丹蔻的指甲便要插入這少年的喉管,叫他一命嗚呼。唐正嚇得幾乎要哭了,喊道:「師父!」
唐嵐只得收手,道:「天魔女,你我兩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要一再刁難,還擄走我唐門弟子?」
「井水不犯河水?」天魔女嗤笑道,「那只是你這樣以為。唐門這些年來退守一隅,不問江湖事,可江湖又豈能善罷甘休?如今金教主捲土重來,與八大劍派對峙,你我都脫不開身。你以為你依附於季雲亭,她就能護著你嗎?世上根本沒什麼救世主,她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你和唐門!」
唐嵐道:「這麼說,你果真已倒戈向著金烏?」
天魔女道:「江湖無非熙來利往,他予我南疆好處,我也予他好處,又何嘗不可?換了季雲亭,會給我好處嗎?」
「你所謂的好處,無非是利己害人,又終於害己罷了。」
「那也比你龜縮一隅好得多!」天魔女喝道,「百年來,八大劍派鯨吞蠶食,毒門中人被視為邪魔外道,只能偏居一隅之地,對著他們搖尾乞憐!唐嵐,你的祖宗忘了,你忘了,可我沒有忘!」
「你已是邪魔外道!」唐嵐亦喝道,「你害了多少人?又叫多少人家破人亡?南疆亦被你攪和的烏煙瘴氣!若不是你,我等西南諸門又豈會被冠以污名而不能自辯?」
「那又怎麼樣?他們罵便罵了,那又怎麼樣!」天魔女道,「我想要做的,容不得你們來置喙!」
唐嵐冷笑道:「你想要做的?你不過想要一家獨大,想要吞食他人來供養自己,就像你養的那些毒物一樣。」
天魔女笑了一聲,道:「我就是要一家獨大,那又怎麼樣?世上本該如此!唐嵐,如今你的徒兒在我手上,你若有本事,便來搶啊!」
唐嵐道:「你究竟想怎樣?」
天魔女目中射出寒光,好像一株終年不見天日的毒花。她道:「我要你拿自己來換——我要你自廢經脈,變作一個廢人!」
她要永遠除去唐嵐這根眼中釘、肉中刺!
「師父不要——」眾人一驚,唐正忽叫了一聲,似乎想要勸止,卻被天魔女點住了啞穴,再發不出聲響。他被困在敵人手裡,本已很是害怕,很想要師父來救自己,可他此刻卻睜大了眼睛,眼睛裡並未有半分恐懼,只有無限堅定和懇求。他懇求唐嵐不要那樣做,他不願意他的親人為了保護他犧牲自己。
「師父?」唐嵐一聲長嘆,唐輕舟發覺不對,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卻被唐嵐甩在身後。明黛道:「唐門主!你不要中了她的詭計!」
唐嵐卻道:「她說的不錯,我已退居一隅太久,我沒法子壯大唐門,只能守成。不問江湖事,已是失了俠義之心,如今若連門下弟子也守不住,那還做什麼掌門?」
他又對唐輕舟道:「輕舟,你與我不同,唐門以後,該交給你的,你要……」他說到半途,突然以指為劍,斬向手腕經脈!
「師父——!」這一下太過突然,唐輕舟目眥欲裂,卻如何也追不到他。柳無咎劍氣揮去,又被唐嵐用梨花針打開——但唐嵐的指力終究沒能落到自己身上。
一顆紅豆打在他的手臂,震開了他這一指。
一抹倩影於林中閃動,抱著他的腰,握住他的手。
相思子,卻不是明黛的相思子。
唐嵐的這一指忽而轉向,兩股內力合成一股,天魔女始料不及,忙拉過唐正抵擋,卻不料這股內力竟劈山趕海,隔山打牛,沒有打中唐正,卻穿過了他,打中了天魔女的胸膛!
天魔女當即痛叫不止,驀地嘔出一口鮮血,已然傷重!
她也再制不住唐正了,慌忙閃身躲避,沒入林中。
賀青冥道:「無咎!」
「休走!」這一聲呼喚,柳無咎已明白賀青冥的意思。他當即喝一聲,與曲盈盈等人縱身提氣,追了上去。
第17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