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河勉強支起身子,卻不住嘔血,鮮血已染紅了他的衣襟,他的臉色也慘白了。
晏雲之震驚不已,道:「這是怎麼回事?」
曲星河微微嘆息:「我中毒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曲盈盈披頭散髮,已近瘋狂了,「我只不過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只不過給你喝了神女淚,想要你永永遠遠愛我,不是愛一個妹妹,而是像愛妻子一樣愛我!可是,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神女淚?」柳無咎道,「你怎麼會有神女淚?」
曲盈盈目光閃爍,道:「我從天魔窟那裡拿的。」
柳無咎道:「可是天魔女在臨死前,把神女淚給了我。」
世上只有一瓶神女淚,天魔女把它給了柳無咎,那麼,曲盈盈的神女淚,又從哪裡來的?
「……盈盈。」
曲星河勉強睜著眼,緩緩道:「那日天魔窟里,消失了的那株瑤仙草,是不是你拿的?」
「是……又如何?」
曲盈盈不解,她不知道曲星河為什麼要問她這個,可她心頭已掠過一絲不安。
「……原來如此。」曲星河微微一笑,似乎嘆氣,似乎無奈,又似乎不可捉摸。
他在笑什麼,又嘆什麼呢?
也許是不可測的命運,也許是捉摸不定的情愫。
神農嘗百草,可神農最終也死於百草。
曲盈盈愛他,可她為了得到他,也害了他。
無論如何,都已化作一聲笑嘆。
他道:「可惜……世人只知道瑤仙草可以製成神女淚,卻不知道,若無遊仙草、醉仙草,神女淚便與致命毒藥無異。」
曲盈盈渾身登時僵住了,她五內俱焚,心中卻冷如堅冰。
「不——不可能!」
過了一會,她才忽地從喉嚨里擠出來一道尖銳的嗚咽:「為什麼!我只是想要你!我只想要你和我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個月,哪怕只剩下最後的日子!」
可是她那麼愛他,他卻總是不應承她。
她走投無路,便只有鋌而走險——她想到了傳說中的神女淚,想到了瑤仙草。
所以她去了南疆,又趁著天魔女外出的時候,偷入了天魔窟。
她也有猶豫,也曾徘徊,可是天魔女——她蠱惑了她,引誘她踏上最後一步。
柳無咎渾身一震!
他卻知道,那一天,天魔女不止蠱惑了曲盈盈,其實也蠱惑了他。
他也差一點順從了天魔女的蠱惑。
不,不是天魔女。
無論是他,還是曲盈盈,他們只是順從了自己的欲望。
情慾。
情和欲,總是分不開的。然而襄王有心,神女無意,神女淚只不過是讓一個人暫時屈從於另一個人的欲望,卻並不是兩情相悅。
如果柳無咎沒有丟掉神女淚,而是把它給了賀青冥呢?
以賀青冥的脾氣,一旦清醒,他們之間必定再無轉圜餘地。
柳無咎很早以前就很清楚,賀青冥不會原諒。
他卻太過絕望,曲盈盈也太絕望,絕望的人,總會拼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那只是大漠裡饑渴難耐時候的一杯鴆酒。
「罷了,罷了……」曲星河目光漸漸渙散,卻仍瞧著曲盈盈,神色柔和,「盈盈,我不怪你。」他臉上仍有笑容——他還是那麼溫柔。他到死也是溫柔的,無論是對著她,還是對著死亡,好像他不是逝去,而是歸來。
「阿兄?阿兄!」曲盈盈爬了幾步,要握他的手,但那隻手已無力地垂了下來。
這一瞬間,曲盈盈臉上神色驟然空白。
什麼悲啊怒啊,什麼愛啊怨啊,都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整個人也好像空了,她的魂魄已好像隨著他的離去飛走了,只剩下來一副空空如也的軀殼。
她忽地怪叫,她跑了出去,笑著、哭著,飛身來到鵲月峰頂,似乎是尋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