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咎的確長大了,還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
忽而一點腳步聲傳來,賀青冥忙收拾好一柜子信箋,整頓形容,轉過身看向柳無咎。
他一看柳無咎,便已不敢再看,又別開了眼。
倒也不是別的,柳無咎看向他的目光實在是太過滾燙,仿佛是要將世間的萬丈光芒,一生的滿腔熱血都澆築在賀青冥身上。
柳無咎從前也不是沒有這麼看過賀青冥,可是那時候賀青冥沒有多想,而且從前柳無咎也不敢這般毫無遮掩地直視著他。
這下好了,自從柳無咎坦白心跡之後,倒是破罐破摔,什麼也不怕,也什麼都不遮掩了。
柳無咎道:「我找了你很久,卻怎麼也找不見你,他們說,你來了我房裡。」
他上前一步,道:「你為什麼要躲我?」
賀青冥不答,柳無咎竟又不管不顧,上前兩步,道:「難道你現在連一個回答也不給我嗎?」
兩人只隔著一步之遙,柳無咎卻似乎壓根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他瞧著賀青冥,已是又愛又恨,又喜又悲。
賀青冥生平頭一次在一個人身上感受到了壓迫,他不得不抬起頭看向柳無咎,柳無咎已長得比他還要高了。
他亂七八糟地想,這麼近的距離,他已沒有把握能第一時間制住柳無咎。
賀青冥沒來由一點怒氣,道:「你是要逼我?」
柳無咎不敢置信,道:「你分明知道我不會逼你。」
一問一答下來,兩人望著對方神色,都愣了一下。
雖然都是「逼」,但這個「逼」的意思,兩個人好像想的不是一回事。
兩人相處這麼久,這麼沒默契的時候,還是十分罕見的。
賀青冥一甩袖道:「你都在想什麼!」
柳無咎望著他已然紅透了的耳根,也有那麼一絲窘迫,卻梗著脖子道:「我想你,難道想錯了麼?」
他道:「你我雖有師徒的名分,可是很少以師徒相稱,我們不過差了十歲,我年少的時候邂逅了你,你救過我,又……一直待我很好,你那麼年輕,那麼俊秀,又和我默契相投……我喜歡你,便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天經地義?」賀青冥道,「你一向不信天地,不服經義,怎麼此刻卻對我說什麼天經地義?」
柳無咎只直直地瞧著他,道:「我柳無咎此生,只信過一次天地,便是七年前,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那便是天意。」
賀青冥怔了怔,道:「無咎,你……」
柳無咎又道:「世情冷暖,人心變遷,這些在你到來之前,我就已經嘗遍了。我早知道情義難得,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不信奇蹟,我學到的一切,雖然是你教給我的,卻也是我努力學來的,我的這一條命,雖然是你救下來的,卻也是我尋到機會找上你的……我本來就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得到過,我現在得到的這一切,是你教給我的,也是我努力得來的,所以我不感激任何神靈,但我感激你——你贈予了這世上無論怎樣努力,也難以擁有的東西,那便是你待我的一顆心。」
賀青冥道:「無咎,可是我待你之心,與你待我之心不同。」
柳無咎抿了抿嘴,露出一點年少時的倔強神色,咬了咬牙,道:「我不信。」
賀青冥道:「你什麼意思?」
「我不信你,你連自己都不明白,你我朝夕相處,又幾番出生入死,我不信你對我什麼感覺也沒有。」
賀青冥心中一震!
他竟然不能反駁,他對柳無咎,似乎的確是有些奇怪的念頭。
柳無咎道:「等你想明白了,再拒絕我也不遲。」
「站住!」
賀青冥久違地叫住了他。
這一聲落在柳無咎耳里,卻已有些刺耳,他道:「我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賀青冥叫不動他,只得屈尊走到他面前,氣惱道:「你說你喜歡我,你就是這麼喜歡人的?」
柳無咎哽聲道:「誰叫你要死了也不回答我!」
「那你可以好好想想怎麼回答人家!」
賀青冥一氣之下,把那封情書摔到柳無咎身上。
柳無咎訝然道:「這是……」
「有姑娘喜歡你,你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