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冥對此等污衊表示堅決否認。
柳無咎卻道:「我一進門,你呼吸的節奏就不對勁,好像從彈琴變作擂鼓。」
賀青冥忽地覺得,有時候太熟了,也是一種煩惱。這意味著他們之間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舉動,都很難逃開對方的火眼金睛。
柳無咎又道:「你明明醒了,卻在裝睡,你是想等我離開。這樣你就不用醒著面對我了。你之前不見我,不是不想見我,只是你不想讓我走,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對我。」
柳無咎侃侃而談,最後總結髮言:「我說的,對也不對?」
賀青冥面有不甘,道:「對,對極了。」
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柳無咎驀地笑了:「你捨不得我走。」
賀青冥道:「那又如何?」
「既然這樣,我可以求一個機會嗎?」
賀青冥道:「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為。」
柳無咎卻十分誠懇道:「我又沒有逼你,我只是要你考慮考慮。」
賀青冥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柳無咎道:「那我就還是你的徒弟。」
這個條件,無論輸贏,賀青冥都不會吃虧,他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賀青冥想了想,道:「成交。」
柳無咎笑著坐下,賀青冥卻離他遠了點,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咱們要約法三章。第一,我還是你師父,平日裡有什麼事,你還是要聽我的;第二,你我之約,不准給旁人知道,尤其是星闌。」
柳無咎一一答應了,賀青冥見他這麼順從,反倒不適應了,柳無咎卻道:「我從前聽你的,往後自然也聽你的,至於旁人,我才不願旁人窺探。」
賀青冥心中忽而懊惱,他好像提了兩個沒用的條件。在談情說愛這回事上,他是真的不懂得柳無咎在想什麼。
柳無咎道:「第三呢?」
「第三……」賀青冥頓了頓,「不准像剛才那樣胡來。」
柳無咎道:「我可沒有胡來,我問了你的。」
「那不算數!」賀青冥道,「再說了,第一條。」
柳無咎委屈道:「這也要算嗎?」
賀青冥道:「那你別跟我做交易了。」
「沒見過這麼霸道的生意人……」柳無咎悶聲嘟囔。
賀青冥道:「有何異議?」
「……沒有。」
「那便好極了。」賀青冥眼角已有一絲得意,一絲笑意。
他得意的太早了,這次卻是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低估了柳無咎的決心,柳無咎一旦下了決心,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不消說每日的問候與陪伴,也不消說為他熬藥,為他在藥里加了甘草,又時時照顧他,為他解悶。
連日來,賀青冥幾乎沒有多抬一次手,多說一句話,但凡他想要什麼,柳無咎都會給他。賀青冥不知道自己肚子裡什麼時候多了一條叫做柳無咎的蛔蟲。
賀青冥忽地有點吃不消了。
而且他也已聽見他們在議論,說徒弟對師父太過殷勤。
幾天下來,柳無咎收到的情書已漸漸絕跡了,賀青冥房裡,柳無咎送的書信、詩箋和禮物卻已堆成了一座小山。
賀青冥怪他道:「咱們住處就隔了五十步,你用得著學她們送這些書信嗎?」
柳無咎卻道:「五十步還不遠嗎?我想你。」
「……距離咱們上一次見面,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柳無咎道:「誰叫你教賀星闌練劍,卻不讓我跟著。」
「你和他一見面就不對付,要是再打起來怎麼辦?」
柳無咎很冤枉:「上次是他先動手的,而且這幾天,我又沒有對他怎麼樣。」
賀青冥道:「你是沒有對他怎麼樣,可你當著他的面,說什麼『夏之日,歸於其居』,你是生怕他不知道嗎?」
柳無咎卻道:「誰叫他詩書沒學好,化這麼一句,他聽不懂,頂多以為是天熱了,要趕緊回屋。」
賀青冥頗不贊同地看他。
柳無咎只好改口:「是我不對,下次不再犯了。」
賀青冥沒好氣道:「沒有下一次。」
柳無咎道:「那這次呢?」
「這次?」賀青冥顧左右而言他,「什麼這次?」
「我寫給你的那些信……」
賀青冥斬釘截鐵道:「看了。」
「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