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眠的算盤已敲的叮噹作響,這一場賭局,必定他是贏家。
賀青冥卻忽道:「可你也不是梁有朋的兒子。」
葉風眠臉色凝滯了一瞬,他一看到賀青冥,看到賀青冥眼中那種極為壓迫的神光,又緊張起來,忙道:「那又如何,梁月軒已是一個廢人!一個廢人,怎麼能做大重山的掌門——」
他陡然住嘴!
賀青冥微微笑了,方才那種壓迫的神色倏忽消失了。
與此同時,一人道:「是麼?」
梁月軒走了過來,一直走到葉風眠身前十步站定,看著他道:「這麼說,師兄也認為,我有資格做大重山的掌門?」
他仍然衣衫襤褸,仍然形容落魄,可這一刻,那個被寄予厚望、意氣風發的少掌門似乎又回來了!
葉風眠盯著他,盯著他的手,又盯著他的眼睛,道:「你回來了?你竟然還敢回來?」就是在這條街上,他截住了梁月軒、梁有期一行人,就是在這裡,他用梁有期等人的性命威脅梁月軒,要他與自己決鬥,以此決定大重山掌門之位。
就是在這裡,在這張賭桌旁,他一次又一次打敗了梁月軒,逼的他棄劍而走,逼的他變作一個人人唾棄的懦夫,人人嫌棄的乞丐!
而今梁月軒竟然回來了?一個乞丐,一個過街老鼠,竟然還敢回來?!
梁月軒道:「這裡有我的叔叔,我的家人,我當然該回來,我本來就應該回來。」
葉風眠嘲諷道:「你回來了,可你還拿得動劍麼?」
梁月軒道:「那卻要請師兄一試。」
「好,好!」葉風眠怒而笑道,「拿劍來!」
兩把劍,一把是梁有朋的獨步,一把卻是霍璇兒的璇璣。它們的主人本是一對夫妻,而今這對夫妻都死了,只剩下來它們兩個,還有兩個結為死敵的師兄弟。
梁月軒拿起璇璣,凝望片刻,嘆道:「如此……倒也是天意。」
葉風眠卻已仗劍來襲!
葉風眠招招猛攻,大開大合,真是把大重山威猛迅捷的打法做到了極致!
梁月軒連日來身心俱疲,連用劍的那隻手也才恢復不久,又如何敵得過他?不消十數招,梁月軒便已落了下風,腰上也被獨步劃出一道口子!
洛蘅一旁觀戰,雖是旁觀,卻好似自己也入了戰場,一顆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葉風眠步步緊逼,他步法穩健,好像古樹生根,一路穩紮穩打,然而上身卻如風雲叱吒,不給對手留半分餘地,一力劈山,就要削下樑月軒半個腦殼!
洛蘅一聲驚呼,忍不住上前半步,想要襄助梁月軒,卻被賀青冥一把攔下:「這是大重山掌門之爭,你作為玉山掌門,不該插手。」
說話間,梁月軒往旁就地一滾,避開了這一劍,獨步劈下,幾塊地磚登時應聲而裂!葉風眠一擊未成,又箭步上前,掄了一半乾坤,削去了梁月軒一縷頭髮!
洛蘅心急如焚,道:「可,可梁師兄要是……」
「就是死了,他也要堂堂正正地死。」梁有期深深嘆息,他的十指卻已掐入血肉,似是極力忍耐,「哥哥死了,他犯了罪,死的時候,也是帶著罪名死的,大重山的上一任掌門,竟是一個囚徒,一個罪犯……所以,無論是為了大重山,還是為了他父親、母親,這一仗,月軒都必須要堂堂正正地打。」
洛蘅不再問了。
她也已聽懂了梁有期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梁有朋之死,對大重山來說,不啻於一次天崩地塌的打擊,這種打擊卻不只是因為大重山失去了它的掌門,而且也是因為,大重山失去了可令眾人信服的威望。梁月軒作為梁有朋的兒子,若要重新執掌大重山,若要大重山的人,全江湖的人都服他做這個掌門,就必須要堂堂正正!
「懦夫!孬種!」葉風眠罵道,「你哪裡是他的兒子!你手裡拿的是璇璣劍,你對上的是獨步,可你只會躲!師父師娘在天上看了你這個狗熊兒子,也要羞愧難當!」
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既然他傷不到梁月軒,那麼他就要激怒他,亂他的心神!就像那天,他拿梁有期的性命擾亂他的心神一樣。
梁月軒卻面沉如水,這些天來,他已聽過太多的奚落,太多的罵聲,他們罵的比葉風眠更狠!而今他已不再懼怕這些咒罵了,葉風眠再怎麼罵他,也只不過從他左耳入,右耳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