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個也沒好到哪裡去,儘管沙舟前後兩側都有特製的鋒刃, 可以開闢前路、分撥沙浪,儘管他們已用披風裹住全身,但他們畢竟不是行走在平地,而是翻山越嶺,穿過沙漠腹心。
「可算甩開他們了!」明黛枕著頭,半躺下來休息,又道,「別的不說,最後那一波箭陣可真是兇險,好在有賀兄柳兄你們斷後,不然咱們幾個都要被射成刺蝟了!」
賀青冥道:「那應當是『九羿』。魔教四使之中,以日使為首,日使麾下有九部親兵,每人都是善射的好手。只想不到,今日漠上八騎竟與九羿合二為一,其威力真是不容小覷。」
明黛笑道:「一天之內,竟見識了潛衛、漠上八騎和九羿三批兵馬,這一趟大漠之行,也算值了。」
唐輕舟挑眉道:「今日倒是叫你過足了癮?」
明黛皺皺鼻子,輕哼一聲。她忽而轉過頭,這時候,天邊一顆流星馳過,她眼神一亮,趕忙拽著唐輕舟道:「小唐快看!」
唐輕舟冷不防被她這麼一拽,差點重心不穩摔了,正要說她幾句,卻見滿目星河萬里,舉頭可摘星辰,一時讚嘆不已。
他們臥在一塊,好像臥在浩瀚的銀河裡。唐輕舟望著漫天星光,忽地生出來一個念頭:倘若真是老死於此,也當不枉此生。
明黛炫耀道:「我就說吧,漠上的星空很美。」
唐輕舟卻忍不住瞧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盛滿了天上燦爛的星光。明黛一回頭,正對上他的目光,忽地一怔道:「你看什麼?」
唐輕舟有些臉紅,只別過頭,若無其事道:「當然是看星星。」
明黛似乎也有點臉紅,卻道:「那是哪一顆?我怎麼沒看見?」
唐輕舟輕輕道:「普天之下,古往今來,只有那一顆。」
明黛微微翹起來嘴角,道:「那,那顆星星是什麼樣子?」
唐輕舟指著北極星道:「你看見它了嗎?」
明黛點點頭,道:「那是北極星,天上最亮的一顆星星。」
唐輕舟道:「我看到的那顆,卻比它還要燦爛奪目。」
於是明黛忍不住笑了,唐輕舟也笑了。兩人一邊笑,一邊又都臉紅心跳,他們卻誰也沒有看誰,只都看著這一方靜美的星空。
流光皎潔,晝夜更替。
日把月驅趕了,月又把日趕下王座,每天總是廝殺不斷,忽冷忽熱,叫眾生狼狽不堪。
賀青冥四人已近精疲力盡。這已是他們在瀚海中步行的第三個晚上了,星星仍舊很美,卻已變得冷酷無情,古板乏味,如今就連明黛也沒有心思再去欣賞什麼星星月亮了。
他們身上帶著的乾糧已被吃盡,水也喝的一滴不剩了。飢餓、炎熱、寒冷……此間種種都把他們逼入絕地,這片大沙漠竟比什麼魔頭都還要可怕千百倍,難怪這一帶戈壁荒漠被人稱作「王不留行」,也難怪魔教的人入了此地,卻不著急追他們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已經走了這麼久,卻似還走不到盡頭。所幸還有柳無咎,他們還不至於迷失方向,有了他,他們也還不至於真的餓死渴死——柳無咎總能逮到一兩隻蛇蠍,給他們打打牙祭,有一個下午,他甚至還追蹤到了一隻狐狸,又尾隨它找到了一小處湖泊。那個下午,明黛、唐輕舟都很是震驚,他們實在想不到,柳無咎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可惜,即便有柳無咎,他們也很難走出這片大沙漠了。柳無咎可以讓他們活下去,卻不能讓他們不死。
這一天晚上,柳無咎又找到了一間屋子,這是一座被廢棄的驛站,只是早被戈壁黃沙淹沒了一半,也早就沒有人住了。但它對於他們來說,不亞於救命的所在,至少這個晚上,他們終於不用再風餐露宿了。
戈壁灘上,夜風徐徐吹動。
風似野馬分鬃,拆開一絲一縷的飛沙,又與之追逐著、馳騁著、纏綿著,織成天下第一張情網。
這張大網把他們都籠住了,困住了。
「……你這個說法倒是有意思。」賀青冥笑了笑,屋子裡漏下來幾縷星月清輝,落在柳無咎的臉龐,賀青冥忍不住碰了碰柳無咎的側臉,柳無咎順勢握著他的手,俯身道,「難道不是麼?」
賀青冥道:「那麼,夜色這麼好,你怎麼不多瞧瞧它?」
柳無咎道:「我想瞧著你。」
賀青冥輕斥道:「油嘴滑舌。」
「是麼?你怎麼知道?」柳無咎低頭笑道,「你試過麼?」
「那就來……試一試。」賀青冥摟住他的脖子,似笑非笑地瞧著他,柳無咎知道賀青冥是要自己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