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靜靜地等候著, 好像銀河裡一顆顆閃動的已經寂寞了太久的星星,等著什麼人來發現它們,摘走它們,它們好像在說:來啊,來吧。
對於常人來說,它們已可算得上無窮的誘惑,可惜今日碰上四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簡直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四人見了它們,竟毫不心動,頂多暗自尋思魔教真是好大的手筆,數百年來竟積累了這麼龐大的財富,卻又對這等財富不屑一顧。
唐輕舟甚至還對此表示不解:「奇怪,不是傳說地宮遍布機關嗎,怎麼就只有這些個小土丘?」
常人競相追逐的,一輩子看不開拋不下舍不掉的,竟被他隨隨便便稱作「土丘」,言語之中還大有不滿,真是神仙聽了也要嘔血三升。
賀青冥道:「只怕不是沒有機關,只是這機關對咱們無用。」言罷,柳無咎忽地拔劍一揮,彈開一錠金子,只見眼前那座金山忽地轟然倒塌,只一瞬間,地上便陷下一個大窟窿,底下便是數百丈深的雪山裂谷,再看時,那些金銀珠寶已紛紛灑落谷中,掉在千百年來闖入的森森白骨骷髏上,倒像是在給它們披金戴銀,盛裝打扮。
這副景象真是說不出的詭異瑰怪。什麼珠翠寶石,只有戴在活人身上,才叫人光彩奪目,然而它們若佩戴在白骨身上,便只不過變作一副沉重多餘的枷鎖。對活人來說價值連城的東西,對死人卻已毫無用處。
四人復行十數步,忽見兩壁隱約有微光閃動,原來接下來的一段路卻是一條長廊,雙側壁上都嵌入琉璃,圖作壁畫。
長廊畫壁之始,卻是一段斑駁陸離的簪花小字,題名為《兼濟四說·其序》:
「天生智者。智者天賦也,性好學不恥問,知錯不懼,為人者先,歷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感天地而通草木,遂成其智慧。智之武者,多善技計,化無用之有用,不利之有利,故常能化險為夷,破敵制勝。
後生勇者。勇者後勇也,反之為莽。不畏不勇,不知不勇,不仁不義不勇。血濺五步是為勇,一夫當關是為勇,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勇,雖萬千人吾往矣是為勇。勇者多血性,故常能出其不意,不畏犧牲,方置之死地而後生。
仁生君子。百兵之君,劍也,君子之德,仁也。仁者愛人,親血親,善友朋,憐愛侶,憫眾生。仁者容人,容庸人惡人,容一切有緣無緣之人。仁者度化,渡人渡己渡苦厄,故仁之武者性溫良,出劍無鋒,動靜相宜,留人餘地,敵手感佩。世無仁則生亂。
情生義士。人無情不仁,無情不勇。情者,生之始也,欲者,存之端也。武之義士,其生也多情,與朋友義,與同道義,與己與彼義也。肝膽相照、扶危濟困,朋友之義也,情有所鍾、雁不單飛,夫妻之義也。故義士常重情而輕生死,浮沉苦海,五蘊熾盛,世所以有情能成其死,亦成其生。」
——這竟是《兼濟四說》!
他們早聽說過,江湖上每一個人都聽說過。只不過這一個「聽說」,也許是在西域流離的篝火旁,在天山腳下牧人久遠的牧歌里,也許是在牙牙學語之際,他們的父輩、師長當睡前故事講給他們聽的,也許是長大之後,他們在門派閣樓的卷宗、秘冊里讀到的。
這個故事裡,卻不只是《兼濟四說》,還關乎魔教的種種武功,關乎它們是如何神乎其神,又是叫什麼名字,到底怎麼來的。
故事裡說,魔教始祖下戰場,入山林,於白鹿崖上遍習兵、儒、道、佛等諸家經典,聽禪問道,遊歷四方,感應天地,作一部武學總論《兼濟四說》,現存其序,論武者所需四種品質和風格;作兩部內功心法《浮屠經》《涅槃經》,三部武功秘籍《橫槊九論》《玉淨六十四手》《五蘊熾》。其中《橫槊九論》《玉淨六十四手》屬《浮屠經》,為實論。《五蘊熾》屬《涅槃經》,為虛論。
後來,歷代教主、護法在《浮屠經》《涅槃經》兩部心法基礎上,創《魑魅魍魎》(第四任教主楊遇仙作),《止戈六合步》(第九任教主右護法作,名不詳)。
幾百年來,故事已變為傳說,傳說已變為神話,而今這一個武林神話,竟揭開了那不為人知的面紗,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
這些壁畫不是別的,竟就是魔教的武功秘籍!
習武之人,可以不為財富動心,卻沒有一個人會不好奇武功秘籍。一路行來,但見左面一群將士於沙場馳騁縱橫,怒目圓睜,他們手上拿著各種兵器,有人橫槊直掃,有人於馬上彎弓,也有人揮刀破陣,擒賊擒王。這正是魔教始祖所作《橫槊九論》。《橫槊九論》論有《謀》《兵》《勢》《因》《機》《虛實》《霸勝》《王勝》《和》九章,共涉及刀、槍、劍、箭、戟、槊、鞭、刺、鉤等九種兵器,包括三種兵器功法:雲上掃乾坤九式,萬馬飛沙三十六箭,麾下十八斬。其中,雲上掃乾坤九式所用兵器為槊,也可代其他長兵器;萬馬飛沙三十六箭所用兵器為箭,也可代各式暗器;麾下十八斬所用兵器為刀,也可代其他短兵器。
與之相對,右面卻是一群神魔飛天舞動,其身姿曼妙,步法飄逸,正是《玉淨六十四手》和《止戈六合步》。《玉淨六十四手》分四部:怒目金剛手十式,諸天修羅手十八式,天女婆娑手二十四式,拈花菩提手十二式。《止戈六合步》共有六種輕功步法,分別是:驚風驟雨步,天馬空山步,月斂鳶飛步,斗轉星移步,無相生步,逍遙憑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