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很是驚訝,又十分不解道:「我為什麼要喜歡他?他雖然很好,我卻不喜歡,他不愛說話,做朋友是很好,做情人卻有點悶了。」
唐輕舟順嘴道:「你覺得他悶,那難道你喜歡能跟你鬥嘴的嗎——」他忽地一頓,一路上跟她鬥嘴的,不就是他自己嗎?
明黛哼道:「不錯,我就喜歡跟我鬥嘴的。」
二人瞧著瞧著,兩張年輕的臉龐都慢慢紅了,又都慢慢笑了起來,他們笑得愈來愈厲害,愈來愈快活!
年輕的人,年輕的時候,就是要多笑一笑的,他們都愛笑、愛鬧,愛山水天地,愛日月星辰,愛生愛死,愛世上一切可愛。
可愛的人啊。而今他們的心,也終於彼此相愛。
第230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
每一個白天, 明黛會隨侍金烏左右,會同風雲二使、各堂主一道議事,與他們一同審問八大劍派等人。她幾乎已走過玄玉宮每一塊磚瓦, 見過教內每一張面孔, 也得到了來自八大劍派的每一個或憤怒或驚詫, 或不解或嘆息的表情。
當她換上月使的服飾,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想問她:為什麼?當她走過玄玉宮宮道, 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也都想問她:為什麼?她知道他們的問題並不相同,有的人想問她為什麼入了魔教當了月使, 有的人想問為什麼是她當了月使, 也有的人想問她為什麼能點亮浮屠塔。但他們都不能問出口,她也就都沒有回答。
只不過, 他們都變得一樣了。從前無論是什麼人看她, 或笑或怒, 都無需遮掩,她亦無需解釋, 而今她的身邊卻是滿腹疑慮、猜忌、妒恨和虛浮的崇拜, 但他們見到她,又不得不把這滿腹的心思都藏在心底,藏在每一日即將來臨的夜色里。
每一個晚上,她會與金烏、馮虛子、雷嬌嬌、凌夭梅伯、公孫腸乃至各部頭領見面, 他們會翻閱卷宗,會例行述職而後散去,或者也會一同聚會吃飯,甚至吃酒賞月。
真奇怪,區區數日, 好像她真的已經變成了魔教的一員,好像所有人也都這麼覺得,甚至連金烏也似真的把她當做了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得力助手,自己大業的見證者、輔佐者。
她卻知道並不是。金烏給了她地位,卻並沒有給她權柄,漠上八騎並不屬於她,她也無權指揮,她雖知道了不少消息,可她並沒有辦法傳遞,金烏顯然很有自信,也並不怕她做什麼手腳。他也從沒有把事情單單交給她一人處理,她每一次出現,身邊都還有別人,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同伴,而是她的監視者。金烏想要的只是一個吉祥物,他只需她待在玄玉宮。
但這些,八大劍派他們卻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她已是四使之一,又常常與魔教高層首領出入。這正是金烏想要的,長此以往,任誰也不會再相信她不是魔教教徒。
長此以往,她就算不是魔教的人,也已經是了。她就算不當月使,也已經是月使。金烏要的就是她再沒有別的出路。
每一個晚上,她只有在回到住處的時候,方能得到安息,只有在面對唐輕舟的時候,她才不必面對種種質疑。
唐輕舟會等她,會相信她。他們待在屋子裡,好像這已是獨屬於他們的天地,他們恍惚已與世間夫妻別無二致。
唐輕舟身體尚未復原,見到她,卻總要露出來一個笑臉,這已是她這些天來唯一能得到的笑臉。他道:「今天怎麼樣?」
明黛臥在他膝上,道:「不怎麼樣。」
「哦?」唐輕舟笑道,「是老子不怎麼樣,還是小子不怎麼樣?」
這已是他們之間的暗語,「老子」指的是不夜侯溫陽,也就是八大劍派他們,「小子」則指的是金烏等魔教教眾。
明黛笑道:「都不怎麼樣。」
唐輕舟心下瞭然,這麼說來,金烏依然沒有找到季雲亭,燕尾關之後,雙方幾乎都已陷入停滯,而不夜侯溫陽他們就更是糟糕了,身陷囹圄,已是無處可逃。
但是,中原那邊呢?他的師父、師叔他們,還有八大劍派留守駐防的人們,又是怎麼個處境?
這件事,卻連明黛也不知道了。也許整個魔教,只有金烏知道。
「小唐。」明黛慢慢合上眼,輕輕道,「我累了。」
唐輕舟道:「累了就該好好休息。」他低下頭,卻見明黛已經睡著了。他把她抱回床上,又為她除下鞋襪,蓋好被子。
「黛黛……」他撫摸著她的眼瞼,她的眼下已有烏青。
這一個晚上,明黛卻沒能休息好。
午夜時分,隔壁忽地傳來幾聲若有似無的女人哭泣聲,夾雜著嬰兒的哭鬧,男人的呵斥,後來那男人好像是走了,嬰兒也哭著睡著了,夜裡便只剩下女人斷斷續續的幽咽,如絲如縷,直到天明始休。
她記得隔壁住著的是公孫腸,可是公孫腸不曾婚配,哪裡來的女人和孩子?更何況,她隱隱約約感覺到,公孫腸似乎對金烏懷有不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