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席捲,他的目光卻比風雪還要冷,還要致命。
一股騷味自陶然下身散出,他竟已被嚇得失禁了!
他原本就只是一個紈絝子弟,成日走馬鬥雞浸淫風月, 如何見識過這等場面?他戰戰兢兢,顫顫巍巍道:「沒……我,我什麼也沒看,更什麼也沒能做……饒,饒命!」他一聲尖叫,竟嚇得當場暈死過去。
與此同時,柳無咎一把奪過青冥劍,正要將它收入腰間劍鞘,身後忽地呼嘯而來一陣刀風,好似猛虎咆哮!餘光只見嚴豐捂著胸口喊道:「鎮山虎!給我殺了他!」
柳無咎忽而冷笑,他雙手持劍,足尖一躍,於壁上一點,又蹬在樑柱之上,胡九霄一刀落空,又一刀突至,卻如何也追不上柳無咎的步伐,刀鋒深深砍入柱身!
柳無咎左手反刺向胡九霄背心,胡九霄不得不棄刀而走,卻已被他逼的一退再退,柳無咎這幾招卻正是賀青冥曾經用過的招式,而今他已熟稔於心。他左手揮動青冥劍,右手卻解下青冥劍鞘,周身飛空騰躍,一把打在了嚴豐臉上!
這一下,卻似重重扇了他一個耳光,嚴豐的一張臉登時腫得老高,他卻顧不上這張多年來在南風巷裡尋歡作樂的臉,直嚇得跪倒在地,正要爬走,卻被柳無咎一把拎了起來。柳無咎身量高大,氣力也遠超過常人,拎著這麼一個中年男人,卻似只拎著一團棉花。他又狠狠扇了嚴豐幾巴掌,冷聲道:「你還敢說那些渾話嗎?」
「不,不敢了,不敢了……!」嚴豐不住告饒,一面卻給一旁胡九霄使眼色,要他偷襲柳無咎,柳無咎卻好似背後也長了一對狼眼,他一個轉身,又把嚴豐當做什麼破爛玩意朝他扔了過去,胡九霄偷襲不成,反被自己主子砸了個四仰八叉。
嚴豐氣得破口大罵,什麼難聽罵什麼,無非是罵他廢物罵他垃圾,自己白白花錢養他這個打手了。胡九霄臉色鐵青,他畢竟也曾縱橫一時,也曾在江湖上闖出來一番響噹噹的名頭,嚴豐這般踐踏他、侮辱他,根本不拿他當人看,他又如何忍得下去?胡九霄氣性上頭,抬腿便走,竟然索性不管他了。嚴豐登時驚慌不定,然而他一向盛氣凌人、耀武揚威慣了,不僅不會懂得住嘴,反而罵得更髒更狠,胡九霄卻並未理睬他,只道:「你算什麼東西?如今鏢局已是嗣宗少爺的天下,我都懶得理你!」
胡九霄轉身便走,只剩下嚴豐一個人氣得七竅生煙,一會罵他一會又罵自己那混帳兒子,罵自己兒子平日裡裝作一副孝順模樣,其實早就圖謀不軌。他又怎麼知道,他那兒子早就恨毒了他!他那老婆難產的時候,鬱鬱而終的時候,他卻都在外頭找小倌花天酒地!他一面睡男人,一面卻又為了爭奪家業去找女人生孩子,他的老婆、孩子都是他的工具,都要被他利用拋棄,而今他卻也被他的孩子利用,被他的下屬拋棄!
他再怎麼罵,也只不過是把自己氣死過去,這些年來他那副身子早已虛空,這下子只怕不死也要落個半癱,然而臥雪樓里眾人各懷鬼胎,已無人會管他死活了。
柳無咎既已無胡九霄的牽絆,這廂便能騰出手來,他一劍劈翻桌椅屏風,叫它們如驚雷一般轟隆隆射向前來攔堵他的契力訶、裴玄都等人,這時候,秦劍、南宮羽二人於左右又雙雙而至,他再不避不閃,左手青冥劍、右手無咎劍,竟是雙管齊下,雙劍直刺!
秦劍手中長劍被青冥劍輕輕一削,竟驀地從中間折斷!他當即驚異不已,這把劍曾是他甚為寶貝的一把劍,可它碰上青冥劍,竟是毫無招架之力!他不敢置信道:「怎……怎麼可能……?」
柳無咎冷哼道:「你以為青冥劍之所以鋒利,僅僅是因為它本身嗎?」
青冥劍再鋒利,也只不過是一把劍,但用劍的人才是根本。像秦劍這樣的人,過於看重寶刀名劍,卻忘記了人才是對敵致勝的法寶。像他們這樣的人,一心追求利器,他們以為自己擁有了兵器,其實他們只是做了兵器的俘虜。
秦劍登時落魄,又似乎仍在喃喃:「不,不可能……」
南宮羽白了秦劍一眼,心道跟這等呆子混一塊果然沒什麼鳥用,他卻已被柳無咎逼的無路可逃。柳無咎以劍背抵著他的咽喉,把他卡在壁上,道:「我本該了結你,可你還年少,還有機會,南宮棠說,你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走錯了路……」
南宮羽狠狠瞪著柳無咎,恨恨道:「她懂什麼!賀青冥殺了我父親!他殺了我父親!誰知道魔教竟會失敗,誰知道賀青冥竟沒有死在瀚海,沒有死在玄玉宮?不過,他到底還是死了哈哈哈!他到底還是死了!」
柳無咎喝道:「南宮羽!」
南宮羽竟笑了起來,呵呵道:「柳無咎,你若要殺我,便只管殺吧,只是,我為了我父親而想殺他,你為了他而想殺我,咱們又有什麼不同?」
仇恨、廝殺,他們都身陷其中,江湖許多年來,都深陷如此漩渦,掙脫不能。
「……你說的不錯,的確沒什麼不同。」柳無咎定定道。他又一劍揮來,南宮羽閉上眼睛,身上卻並未感到疼痛——柳無咎一劍揮來,卻只是點了他的穴道,定住了他。
他不會殺南宮羽,而是要給他一個新生的機會,江湖這麼多年,這麼多人,都缺了這麼一個機會。他知道賀青冥捨生忘死,決意與金先生在白鹿崖一戰,就是為了要給江湖新生的機會。而今賀青冥不在,他不能扼殺這個機會——那是賀青冥用一生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