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桉頓時緊張壞了。
他像是被撞破了秘密的小孩子,一瞬間睜大了眼睛,舌頭打結一般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
注意到賀君酌的視線正緩緩落在自己身上這件明顯寬大了不少的白襯衫上,程桉下意識地抬手想要遮掩,卻只是徒勞。
先前做好的心理建設似乎全都被此刻愈發燥熱的氣氛蒸發了,程桉額頭上都出了一層薄汗。
「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
沉默了許久的賀君酌終於開口,眸色裡帶著探究。
程桉太緊張了,以至於他錯過了男人忍不住滾動的喉結,還有那垂在身側愈發克制緊握的大掌。
「嗯……我想……我想今晚穿一下……」
程桉偷偷咽了下口水,還是喊出了先前沒能說出口的稱呼,「可、可以嗎,男朋友?」
像是害怕被男人拒絕,程桉又連忙補充了一句,「就穿今天一晚……」
程桉扯著身上屬於賀君酌的寬大白襯衫,表情故作鎮定地說著。
但因為臉蛋生得太過青澀稚嫩,看起來有幾分虛張聲勢。
賀君酌望著少年那對忍不住眨動睫毛的漂亮杏眼,清晰地在裡面看見了期待,也看見了那藏著的一點點怯意。
有一個瞬間,賀君酌真想直接回答程桉可以。
想穿幾晚他的衣服都可以。
什麼都不穿,也可以。
像是被突然觸發的潘多拉魔盒。
又壞又惡劣的念頭,源源不斷地從心底冒出。
清心寡欲素了二十六年的男人一朝動心,面對少年這些有意無意的撩撥,堪稱是地動山搖、丟盔卸甲。
須得調動全身力氣,才能堪堪克制住腦海里那些想法不要再繼續發散。
賀君酌用力掐住掌心,手臂上青筋一跳一跳地鼓脹著,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嗯。」
「只今晚。」
男人的聲音啞得嚇人,程桉下意識地咬緊嘴唇。
是不是,自己太過自作主張……害得賀君酌生氣了……
各種念頭在腦海里盤旋。
程桉先是想起了賀君酌有潔癖,大概率是不喜歡被別人穿他衣服的。
再想到之前聽說過的賀君酌最討厭那些前仆後繼試圖爬床的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同那些沒有邊界感的人沒什麼區別。
這些想法令程桉猛地哆嗦了下,他感到好害怕。
濃濃的羞恥漫上心頭,程桉垂著腦袋不敢再去看賀君酌的表情。
察覺到少年周身的氣場忽然黯淡下來,賀君酌微微凝眉。
怎麼得到了自己的許可,程桉反倒顯出了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還沒等賀君酌在心中梳理完思緒,他就看見少年抬起頭,忍住了眼裡的水光向自己道歉。
「對不起賀君酌……」
「我、我……」
程桉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原先還泛著紅暈。
此刻緋紅褪去,竟已變得蒼白。
「都怪我自作主張,是我…太心急了……」
程桉說著,一邊忍不住在心裡唾棄自己。
為什麼要這麼著急,為什麼不耐下心來等待賀君酌主動,明明先前二人之間氛圍正好,現在自己忽然這樣急不可耐地推進關係……
一定是惹得賀君酌不開心了吧。
他早該想到的,像賀君酌這樣身居高位的大總裁,想必早就習慣把一切事情都攥進手裡。
像這種突然產生的變量,大概率是很惹人討厭的。
程桉越想越難過,越想越自卑。
甚至在他的腦海中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過去被自己那個名義上的父親,程康世羞辱過的話。
真廉價……
是啊,自己怎麼就沒有忍住呢。
想必現在賀君酌心裡也覺得自己太過上趕著了吧……說不定,他還被提醒著想起自己假少爺的身份,從而覺得自己更掉價了。
程桉好想哭,他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場感情里失去了一切籌碼。
不,何談失去呢,他本身就從未擁有過任何底氣。
一個是賀氏集團的大總裁,一個只是暴發戶家的假少爺。
二人之間的身份,本就隔了一道天塹。
在程桉磕絆著向賀君酌道歉的一分鐘裡,無數讓他心碎的、難堪的念頭盤旋過腦海。
他害怕自己這種像是主動爬床的行為惹得賀君酌不悅,害怕男人後悔今夜同他在流星雨下的那場親密熱吻。
程桉害怕被拒絕,害怕被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