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靜的話語將兇險抉擇一筆帶過,體現著他強大的內心,以及魯莽之中透露的周全謹慎,讓望帝不由地暗暗點頭。
接著趙思洵看著望帝,目光中充滿了信任和崇敬,篤定地一笑道:「更何況,有父皇在,張統領是絕對不會殺了我的,這一點我堅信。」
他似乎一點也不懷疑在危險來臨時,他全心全意依賴的父親會不會替他抵擋,仿佛真覺得自己的身後有強大的倚仗,而不是試探和利用。
少年人坦然赤忱,這真真假假的話,直戳望帝的心窩,讓這位鐵石心腸也不由地生出一絲絲內疚,覺得虧欠了這個兒子。
望帝下意識地想要拍拍趙思洵的手臂給予肯定,結果看到這純白裹纏的紗布,只能哭笑不得地說:「洵兒既然這麼說,朕也不好叫你失望。」說著他回頭喚了一聲,「曲懷。」
曲公公輕腳地走進來,身後跟著五個精壯的武士,正是當初與趙思露交手的虎賁軍百夫長。
「從今日起,他們包括手下的虎賁衛盡數歸洵兒麾下。」望帝道。
說完,五人往前一站,
「屬下聶冰。」
「晁光。」
「裴永鋒。」
「童天成。」
「顧照。」
接著五人齊齊跪下來,異口同聲道:「見過殿下。」
雖然早在與張昊比試時,曲公公未曾反對就知道,只要他勝了,這五百虎賁軍就能歸自己所有,但終究只有聽到皇帝金口玉言,才敢安心。
趙思洵的眼睛和鼻子有些發酸,這是他和趙思露用命掙來的家底,是以濕著眼眶,他小聲地問:「父皇,都屬於我了嗎?」
「自然。」
「那他們今後只聽我的話嗎?」
望帝聽著微微一頓,看向趙思洵的目光立刻變得高深莫測起來,然而後者仿若未覺,只是用通紅的眼睛看著他,水潤的黑眸帶著無限期待,這直白的渴望,一絲遮掩都沒有,倒叫皇帝覺得自己多心了。
趙思洵不像其他的兒子,自有母族支持,幫著招攬門客,攢有豐厚的家底,他什麼都沒有,既然好不容易抓到手裡,總是想獨有,望帝覺得也能理解。
那五名虎賁衛依舊單膝跪地,垂頭待命,對夷山王的大膽心中咋舌,就算敢這麼想,也不敢皇帝面前口無遮攔地說吧?
只是當他們覺得皇帝該惱怒的時候,卻聽見杯蓋輕輕刮過杯沿之聲,望帝呷了一口茶後悠悠道:「既然給你了,自然只聽你的。」
此言落入虎賁衛的耳朵,他們頓時渾身一震,不由地齊齊抬頭看向床上難以動彈的少年,後者也正微笑地看著他們,眸光深邃,如深淵不可測,唇角一勾,輕聲道:「多謝父皇,這樣,我去大慶就更有把握完成您的重託了。」
這話讓望帝撥著茶葉的手也為之一頓,抬頭看了過來。
「你們都下去吧。」趙思洵吩咐道。
「是。」以聶冰為首,五人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望帝耐心地等著趙思洵解釋,然而卻見趙思洵笑道:「父皇,我不能動,能勞駕您附耳過來,我跟您悄悄說嗎?」
望帝揚了揚眉,不為所動,臉上看不出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既然沒生氣,趙思洵於是眉眼彎起,帶著一絲撒嬌地口吻痴纏,「來嘛,來嘛,兒臣要是說的不好,您別生氣,也別告訴旁人,好不好?」
這屋子裡唯一一個旁人,曲公公聞言直接側過了身。
這話親昵得讓人無法拒絕,望帝有些不適應,不過最終在那明媚如春的笑容下,他還是微微俯下.身往趙思洵面前傾,雖然沒有將耳朵真的附過去,留有一段距離,不過父子倆的臉已經湊得很近,呼吸可聞。
望帝帶著一絲無奈道:「可以說了吧。」
「嗯。」趙思洵滿足地樂起來,然後微微斂了笑容,說,「說到亂慶,兒臣斗膽,敢問父皇有沒有想過,既然大慶能與北寒結盟,那麼南望、西越和東楚三國是不是也可以?」
趙思洵看不見望帝的表情,然而他話落的一剎那,一道嚴厲之色出現在這位帝王的臉上,猶如猛虎危險,露出了獠牙。
然而趙思洵仿若未覺,依舊自顧自道:「北寒被大慶隔絕在外,其餘三國卻地處中原東西南,就算真的打下來,大慶願意與盟友同享這片土地,相隔甚遠,北寒也不好治理吧,難道大慶願意割讓自己的城池給北寒嗎?」
可若是反過來,北寒與中原三國瓜分大慶,那就跟分餅一樣,各自拿走就近一塊,顯得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