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赌赢了。
她凝视着面前的紫衣少年,他扎着高马尾,是江湖人一贯束发的发式,简单又干练。
他有一双罕见的、奇怪的、死灰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比屋外的寒风还要冷,比滴落的烛蜡还要死,凝固好似琉璃珠子镶嵌在眼眶里一样。
他身上没有世家子拥有的儒雅随和的气质,文质彬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些能跟温润如玉套上联系的词都跟路小佳毫不相关。
路小佳身上有一种奇异的、自然生长的野性,当他和剑同时出现在一起的时候,你绝对不会觉得他的剑是摆设,不论他身上的衣裳再华丽昂贵,你也不会觉得他是个花架子。
就好像现在,他静止不动,手放在剑柄上,并没有拔出剑来。但依旧叫人放松不下来,张倩倩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好像有刺在扎她的皮肤一样,似乎面对着的是一只蛰伏的、正欲捕猎的野兽。
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丁灵中呢?
鲜衣怒马正少年,爽朗大方,风流倜傥,诗词歌赋,爱酒爱美人,在家里还养了班唱小曲的,没人比他更会享受了。
“你要见我。”路小佳说。
“对,我想见你,看你好不好。”
路小佳摇摇头,“我不该来见你,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世上哪有儿子不能见娘亲的道理。”张倩倩语气平淡。
“侍女丫鬟今天晚上都不会过来,如果有意外发生的话,我的贴身侍女会提前来通知我,所以你不要担心。”
路小佳的手从剑柄上松开。他的视线从张倩倩身上滑到他第一次见面的舅舅身上,随后又落回张倩倩那里。
他对燕京张家的了解或许还要比张倩倩多些。燕京张家当代的家主张如忆,也就是张倩倩的兄长,以轻功和张氏剑法闻名于江湖,护花剑客柳东来是他的老对手了,二人比剑有胜有负,不分伯仲。
他看上去像是个爱护妹子的好兄长,张倩倩说了希望他帮忙,他便来了。此刻穿着中衣,安安静静地站着。
“你没事,那我走了。”路小佳说。
张如忆听了这话,看向路小佳,“日后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燕京找我。”
路小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转身推开门就走了。
“就这样就够了吗,倩倩?”他问自己的妹妹。
“……灵琳还没嫁人,我总要为她着想。她父亲姑姑和兄长都对她不坏。”张倩倩说。
“是我对不起这孩子,哥哥,日后就麻烦你多关照他些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只问你,费这么大周章,只是见他一面,就够了吗?”
“够…够了……足够了。”张倩倩低下头,把脸掩在手中。她不想叫人看到她的表情,哪怕现在在场的只有她兄长也不可以。张如忆能听到的只有那压抑着的哭声和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