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只想要守著應容許,哪怕看著對方成家立業,和自己慢慢疏遠……但人這種生物,不到事實發生之前,都會覺得自己能夠做到曾經的設想,等到真的有了些莫須有的苗頭後,該糾結難受還是糾結難受。
不管怎麼說,宮九實在不像是一個良人,應容許對上他,說不定骨頭渣滓都能被嗦乾淨。
有什麼在眼前晃了晃,一點紅還在走神,條件反射抓了上去。
「……小紅?」青年擔心的聲音穿透無形的膜,鑽入他的耳中:「你怎麼了,在想什麼?是太累了嗎?」
一點紅抓著那隻手,修長,溫熱,沒有半點習武之人會有的繭子,透著一股子令人心曠神怡的淺淺藥香。
被他抓著也放鬆地微微蜷起手指,指尖正對著他的眼睛,指甲被修剪得圓潤,不像是舞刀弄槍的江湖人的手,更適合蒔花弄草,握著玉杵搗弄草藥。
他張了張口,聲音幾近於無,應容許強忍著反握回去的衝動,偏頭湊近了些:「你說什麼?」
一點紅穩了穩心緒,輕聲道:「宮九心思難測,你……」
他實在沒幹過背後給人上眼藥的事情,哪怕說的都是實話,是在勸告,胸膛中鼓動的情緒也讓一點紅難得生了些心虛。
一點紅強忍難堪說下去:「你若與他交好,還需小心才是。」
應容許心中一動,但之前太多次期待落空,他不敢多想,便笑了笑:「他啊……不算壞人,頂多就是脾氣怪罷了,左右我也脾氣怪,我們兩個湊一塊,頭疼的也該是別人。」
關於這一點,應容許估摸著李尋歡應該很有發言權。
「湊一塊」三個字格外刺耳,一點紅不自覺收緊了手,眼睛落在腳尖上,悶悶道:「他的嗜好也……」
他說不下去。
這話說出來,就像坐實了在背後說人壞話一樣,一點紅做不出來這種事,即便對方是他不喜的宮九,他也說不出來。
生在黑暗的淤泥中的人,卻在某些不必要的細節上有著大俠似的堅持,矛盾又和諧,交織構築成獨一無二的一點紅。
他說不出來,應容許卻聽得懂,他們都很了解對方,有些時候不需要交談言語,不需要眼神對視,都能夠清楚對方想做什麼,相處的時間和過往二十餘年的人生相比只是短短一段路程,卻形成了難以想像的默契。
有什麼在心裡死灰復燃,屢次從最高點墜落後的火苗經不起半點撥弄,勢不可擋地節節攀升,又像是撲火的飛蛾,明知嚮往的終點比起甘甜的蜜更有可能是撕毀一切的火焰,也忍不住想去追尋。
明明數次都沒有得到反饋,明明暗自發誓的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已經過去了,應容許還是控制不住心跳。
太過分了,對他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露出這樣狼狽又引人探究的表情,都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