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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聞嬤嬤道,「他走了。」

阿薇頷首,將面前的冊子翻過一頁。

聞嬤嬤上前,被雨水沾濕了的袖子輕輕擦過紙面。

廚娘的手最有分寸,下料不多不少,只留下一個肉眼隱約可見的印子:「放一會兒,出太陽時曬一下,就沒有了。」

只為給馮正彬添事,阿薇並不想毀寺中物什,確認妥當後,她沒有合上冊子,起身與聞嬤嬤往外走。

傘面不能全然擋住雨氣。

進了大殿,阿薇面露愧疚,與那知客僧道:「剛才嬤嬤與我拿東西,袖子不小心擦過了冊子,她那袖子有些潮,冊子上留了印子。

幸好沾到的地方是留白處,沒有墨,我仔細擦過了,應當不會壞了冊子。

但也是我們做得不好,不能隱瞞,便過來與大師講一聲。」

「貧僧知曉了,」知客僧見她懊惱,喜她坦誠,便提了一句,「剛才有一位施主向貧僧打聽兩位。」

阿薇佯裝訝異。

「是位男施主,又問兩位施主是不是侯府出身。」知客僧斟酌用詞。

他只說事,不問狀況,點到為止。

阿薇輕笑了下:「多謝大師提點。」

雨大便不著急走,阿薇見那功德簿擺在一旁,「順手」翻開,一頁頁看。

看顧功德的大師見狀:「施主……」

「啊?」阿薇茫然抬頭,又反應過來,「是不是不能隨便翻看?我就是喜好書法,喜歡看別人寫的字……」

她越是懵懂樣子,大師越不好嚴厲拒絕。

阿薇在他溫和緩慢的「還是莫要翻看」的話語裡,又順手翻過一頁。

正正落在馮正彬寫的那一頁上。

「我手太快了,」阿薇嘀咕著收回胳膊,視線卻凝在字上,輕聲點評著,「這字真不錯,咦?奇怪,我在冊子上見過這位,好似忌日不太對?」

聽她這般說,兩位大師嚴肅起來。

「就是這個名字,我記性不差的,」阿薇道,「我擦水印時,正好有一頁就是這位夫人的名字。」

供奉往生,生辰忌日都不能出錯。

知客僧聞言,急匆匆去禪房那兒查看,回來之後面色亦很深沉。

名字、出生八字都能對上,若天下真有這般巧事,這兩位可真是太有緣了。

況且,她們還有另一個相同點——離世時腹中懷有胎兒。

前後相差幾天的忌日,不像是不同人,更像是記憶錯了。

大師道:「那位施主書寫時出錯,改了一張。」

聞嬤嬤念了聲佛號:「母子蒙難,太可憐了,求一座往生牌位,若是弄錯了時辰,就白費了,還是得尋了那位施主,請他確定一番。」

功德簿上,沒有留下名姓。

知客僧道:「正是與貧僧打聽兩位的那施主。」

「可我們也不曉得,」阿薇想了想,道,「他添了三百兩,應是銀票吧?不如去錢莊打聽?」

意見給了。

由她動手的部分就暫告一段落。

雨勢小些後,兩人離寺下山。

城裡的雨不比山上大,但帶來的寒意一點不少。

敞著正屋的門,大躺椅挪到了門邊,陸念躺在上面,蓋了一張皮子。

她沒有睡,一直看著秋雨順著屋檐連簾,眼神通透,卻也渙散。

阿薇與聞嬤嬤不在,春暉園裡一時也沒有人敢上去勸她莫要染了寒氣,只青茵幾次從廂房探頭,猶豫要不要去勸一勸。

最終,青茵還是鼓起勇氣:「姑夫人,雨氣重、風也大,您當心身子。」

陸念沒有理她。

青茵又道:「您若是著涼病了,表姑娘會擔心您的。」

提到阿薇,陸念的眼皮子動了動,渙散的視線漸漸凝起來,落在青茵身上。

「她幼年愛雨,」她語速比平時慢許多,「但她身子羸弱,我不讓她看雨。雨氣重嗎?我倒覺得還好,蜀地待了那麼多年,你們都不曉得吧,那邊濕氣特別重,每天都朦朦朧朧的全是水氣……」

青茵不了解,對所謂的蜀地也就只曉得「很遠」。

原來,遠不僅僅是往來不方便,連氣候都與京城渾然不同,其他不同的地方應當還有許多吧……

姑夫人哪怕以前京中名聲不怎麼樣,但也是侯府貴女。

青茵不曉得旁處,卻清晰地知曉侯府丫鬟是什麼生活,主子又是什麼生活。

這麼想著,她不由覺得,姑夫人當年遠嫁當真太苦了。

女兒家好難啊。

姑夫人這樣的出身,一樣難。

青茵正想再勸勸,聽見動靜、轉身看去,見是表姑娘回來了,她立刻鬆了一口氣。

表姑娘能勸住姑夫人。

阿薇一眼就看到陸念躺門邊看雨。

顧不上去梳洗一番,她快步走過去,在陸念身邊蹲下:「母親是在等我回來嗎?」

陸念見了她,眼神明亮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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