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前幾日才大吐過一回的胃又絞痛起來,說不上是臭的還是激的,險些又要嘔吐。
他趕忙離開這臭烘烘的地方,要尋那兩人算帳,可還沒有尋人問到今日小吏的排班,路上遇到的官員都繞著他走。
馮正彬哪裡會不曉得緣由?
他這般味道,連回去做事都不可能。
老尚書連連擺手:「身體沒有完全康復,不著急來衙門,馮侍郎,今日不妨再回去歇了?」
馮正彬只能吃一啞巴虧,灰頭土臉出了禮部衙門,頂著一眾議論紛紛走出正陽門。
得虧兩處離得近,否則他真吃不消走這一程。
可此時遠不到平日下值時間,自家轎子不在,馮正彬又行了一段路,惹了左右無人,只能花重金叫了轎子匆匆回府。
聽聞他早早回來,徐夫人還當他身體不好,忙迎出來。
二門上遇見,馮正彬身上的味道叫風吹散了不少,徐夫人最初沒有發現問題,等她扶住了人、隱約聞到些不對勁,眉頭下意識一皺。
馮正彬注意到了,強烈的自尊讓他重重甩開了妻子的手,悶頭往屋子裡去。
徐夫人很是委屈,又不敢多問緣由,一進院子裡就安排熱水、準備乾淨衣裳。
馮家老太太也來了。
「就說多歇兩日,偏要急著去衙門,身體吃不消的啊。」
「病中怎麼可以沐浴?徐氏,你會不會伺候人?」
淨室里,馮正彬泡在熱水之中,稍稍覺得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些,就聽得外頭婆媳又鬧起來了。
他忍了會兒,終是忍不住,踏出木桶,顧不上擦乾就披了件中衣出去。
「母親,夫人,我當真很是疲憊!」
「別說是尚書之位,眼下多的是人想藉機把我扯下來,再鬧出家宅不寧的事,我真的不用做官了!」
「你們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想抓我的錯處嗎?」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只顧著爭家裡雞毛蒜皮的事。」
「我們馮家只我一人單打獨鬥,為了今日地位我犧牲了多少?我不求你們分憂,但能不能別添亂了?」
馮家老太太罵兒媳罵得通紅的那張臉霎時白了三分:「你不是說能擺平嗎?」
「我能擺平一個,擺不平那麼多人,」馮正彬越說越累,「行了,你們都別鬧了,我等下去老師府上,聽聽他老人家的意思。」
老太太蔫了,只狠狠剮了徐夫人一眼便走了。
馮正彬沒有理會妻子,重新回淨室泡著,直到自覺再聞不出一點不好的味道才作罷。
之後,他也沒讓妻子準備東西,自己去庫房挑了一番,帶著一塊好硯出了門。
天色轉晚。
春暉園裡。
青茵守在小廚房外頭,面色擔憂,見聞嬤嬤從外頭回來,她不由鬆了口氣。
「嬤嬤!」青茵小跑著過來,「表姑娘還在切紅薯絲呢,從嬤嬤出門切到了現在,都裝了兩大桶了。」
說來,她還是很喜歡看表姑娘下廚的。
表姑娘手藝好,對她們這些近前伺候的人也很和善。
無論是做些家常菜,還是她以往接觸不多的蜀地菜餚,青茵都看得津津有味。
自己做不來,看人切炒燉煮,也是一種樂趣!
而且做得之後,表姑娘會分她嘗嘗,那滋味,別提多好了。
可今日的表姑娘卻不太一樣。
站在案板前,拿著廚刀,面無表情地咔咔咔切個不停。
青茵想不出做什麼菜要用到這麼多紅薯,只覺得表姑娘像是在拿紅薯泄憤似的。
「奴婢小心勸過兩回,表姑娘沒有理會我,」青茵愁眉苦臉地,「嬤嬤快些勸勸姑娘,那紅薯是不稀罕,但表姑娘切了這麼久,怎麼也得歇歇,才不會傷了手。」
聞嬤嬤聽完,往小廚房那兒探頭看了一眼。
青茵沒有誇張,牆邊放著的兩大桶幾乎都要滿出來了,案板邊上還擱著一木盆,也差不多裝滿了。
又看那備著的料,還有小半籃清洗乾淨的完整紅薯。
阿薇的心思都在切絲上,根本沒注意到外頭的人。
為了不叫散下來的額發遮擋住,她甚至拿了塊帕子包住了頭髮。
切片,調正角度,切絲,再拿一隻來切片……
她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聞嬤嬤暗暗嘆了口氣。
心說,真是難為廚房採買了,這麼點工夫給姑娘送來這麼多的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