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馳點頭:「我知道的,我就是……」
「就是什麼?」岑氏問,「就是沒有想到,我殺過人、還不止一人?沒想到我把定西侯府握在手裡三十年,給了岑家很多好處?
陸駿傻天真,你給我清醒一些!
我若豁不出去,你還能投胎當個侯府公子?」
陸馳愣住了。
直到馬車離府,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車輪碾出兩條長長的泥道,一直出了燕子胡同。
迎面來了一輛馬車,兩廂照面,車把式互相打了招呼。
車裡的陸致聞聲,知道邊上過的也是自家馬車,撩了帘子問:「張伯,車裡是誰?這個天要去哪裡?」
張伯訕訕:「出城去,大公子,小的先行一步。」
陸致對他的迴避莫名其妙,待回到府中再一問,人愣住了。
李嬤嬤說了當年祖母害人的真相。
姑母捅了祖母三刀,刀刀深至骨。
祖父要把祖母送去莊子上。
像是被一團大雪砸懵了似的,陸致半晌回不過神來,怎麼會這樣?
他混沌地在書房裡坐著,良久,他看到了架子上那把雞毛撣子。
純黑的毛,油光發亮。
那是黑羽大將軍留下來的「念想」。
不是叫他作紀念,是表姐讓他長記性。
陸致一個激靈,蹭得起來,蒙著頭就往後院跑。
他急匆匆進了春暉園,張口就要喊人,便被青茵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止住了。
青茵迎上來,小聲道:「姑夫人在歇覺,大公子莫要驚動她。」
陸致問:「表姐呢?」
阿薇在小廚房。
燒切糖片剛剛才放涼,她正拿著刀切片。
見陸致未穿雪褂子就這麼跑來、臉凍得紅通通的,阿薇指了指邊上杌子:「灶邊烤火去。」
陸致老實坐下來,扒拉著一小段乾柴,道:「我聽說了。」
阿薇「哦」了聲。
「祖母、我是說嫡親的白氏祖母,」陸致瓮聲瓮氣地,「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薇瞥了他一眼,道:「我也是聽母親說了些,但她那時候很小。說來,你見過你外祖母嗎?」
陸致心情不好,也沒講究什麼先問先答。
聽阿薇這般問了,他便一五一十地答:「見過,前些年我跟著父親母親去淮南省親,住了不到半個月,後來我進了書院念書,就再沒有回去過了,太遠了。
這幾年只書信往來,提到我了,母親就讓我看,逢年過節也讓我寫上一些話,她一併送回去。
大前年,舅舅進京來,帶了不少東西送來,說外祖母很惦記我狀況。」
冷了的燒切很脆,一刀下去沙沙作響。
阿薇在這沙沙聲里聽陸致說了不少桑家的事情,而後放下了刀,轉頭看著他。
「在這次回京之前,我從來沒有回來探過親,也沒有舅舅從京里來看我。」
「不僅僅是因為太遠了,你現在應該能聽明白的,你母親是遠嫁,我母親是流放。」
「我也沒有外祖家來信問我成長。」
「唯一一次,我母親送信進京求援,外祖父和舅公家裡準備了三箱藥材、五千銀票,也都被岑氏想著法子弄沒了。」
「我母親等到心灰意冷,要不是回京來,甚至都不知道外祖父沒有見死不救。」
陸致的手頓了下,之後才又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柴火。
他沒說話,心裡憋得慌,無從說起。
阿薇又道:「你問我外祖母是什麼樣的人,我能說的是,她若知道你鬥雞,肯定不會柔聲細語地緩和衝突,而是直接揍你。」
陸致撇了撇嘴,咕噥道:「我沒有再去鬥雞。」
阿薇笑了下:「那她會欣慰你知錯能改。」
陸致垂著腦袋。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隻白皙的手,手中拿著片燒切,他順著那燒切緩緩抬起了頭。
「知道我為什麼今日做這個嗎?」阿薇問完,也就答了,「因為外祖母說過,臘月里就要吃燒切,一片回憶一片糖。」
陸致怔怔地把糖片接了過去。
糖片壓得薄,他咬了一個角,芝麻香氣在口中迸發,濃郁甜味里還有一股奶香。
回憶嗎?
他今年最深的回憶,毫無疑問就是那個夜裡,表姐提著刀逼他殺雞。=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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