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通鏢局的那些人,順天府年後就會判了,」沈臨毓道,「也是封得快,萬通今年沒有來得及盤帳分錢,還有不少現銀在。
令堂丟失的那筆銀錢與藥材,既最終查到走的萬通,年後便尋楊大人說一聲。
銀子應是能拿回來,藥材就只能折價了。」
阿薇先應了聲「好」,轉念一想,又問:「萬通要賠付的銀錢應該不止我母親的吧?」
「不止,」沈臨毓實話實說,「年後定罪,順天府會另出告示,此前在萬通那裡吃過虧的,但凡有憑證都能去衙門記下一筆。再者,萬通是大鏢局,分號遍布底下各州府,之前也催著各地衙門一道查了。」
話說到這兒,沈臨毓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萬通的家底厚實,雖說往上頭一層層的孝敬了很多,但大小掌柜、總鏢頭也是富得流油,余姑娘不用擔心令堂先拿了賠銀後、其他勢弱的苦主就分不到銀錢。」
阿薇抿著唇淡淡笑了下,沒有否認沈臨毓的猜測。
能被萬通壓著狀告無門的苦主,自然是遠遠比不得陸念這樣的侯府嫡長女。
她以前看過很多束手無策的苦主。
有權有勢的人得罪不起,衙門給了他們交代,就隨便應對捲入這事情里的普通百姓。
要是那兇犯還有餘錢,看那父母官的良心,分多分少、且分一些,要是帳上已經沒錢了,那……
定罪時要添上老百姓還叫兇犯的惡事罄竹難書,案子一結,他們又成了添頭,被隨意打發。
說著是讓兇犯罪有應得、是報仇雪恨了,但恰恰是這些被打發的窮苦人,最迫切得需要一筆賠償銀錢來度過難關。
阿薇見過日子完全過不下去的苦主,也清楚記得自己當時的憤憤不平、有心無力。
因此,她和陸念都不想做那隻管自己拿了賠銀的大苦主。
只是那些想法,阿薇不會與沈臨毓細言。
那都是與聞嬤嬤在各地老實本分過日子的阿薇的經歷,生來體弱、常年養在莊子上的余如薇不會有那樣的體會。
「比起拿銀錢,」阿薇乾脆只說結論,「我母親更想要的始終是血債血償。」
聞言,沈臨毓便道:「薛文遠前日叫我提進鎮撫司了,他這人死罪難逃,但薛家其他人判不到極刑,也有人想保。」
這結果算是在阿薇的預料之中,她問:「是岑太保要保?」
「他心裡想保,也不會放在明面上,太招搖了,」沈臨毓抿了口飲子潤嗓,多解釋了一句,「主要是大理寺的人,他們向來這般,也算是職責所在,彼此制衡。」
阿薇淺淺頷首。
又說那突然被抄家的新寧伯府。
阿薇問道:「那姓史的子錢家,他交代的主家真是新寧伯府?」
「黃鎮不承認,喊冤喊到最後又是大慈寺那香積錢本也沒有做起來,但有沒有這一筆本也不重要,新寧伯府違法的事太多了。」
能一本摺子就讓永慶帝從「抄他作甚?!」轉而成了「抄就抄了」,可見新寧伯府的「能耐」。
沈臨毓慢條斯理往下說:「黃鎮的下場肯定比薛文遠慘,但不管怎麼樣,也得給人一家老小吃一頓團圓飯,開了年就各奔東西了。」
阿薇一愣,復又失笑。
比薛文遠都慘的,那豈止是各奔東西?
這一家老小,有人下地府,有人赴邊地,死路眨眼間,活路長漫漫,全是為了之前的罪行贖罪。
「岑太保不管新寧伯府?」阿薇問,這事情本就是衝著岑太保去的。
「他不能既要又要,」沈臨毓道,「岑家和薛家是姻親,關係明眼都看得見。
他不站出來明保,可以說是『避嫌』,反之,也能稱得上『盡力拉扯姻親一把』、『沒有臨陣割席』。
但岑家和黃家不沾親,黃鎮惹的事情也比薛文遠大得多,岑太保要是這樣都積極想保黃鎮,誰不嘀咕他們背後的牽扯?」
沈臨毓倒是和穆呈卿分斷過岑黃兩家的關係。
先帝年間,黃家是封爵的新貴,岑文淵是初入翰林的新官。
新貴只要別惹是生非,好日子長久著,而新官,哪怕是人人都說前途無量的翰林,一輩子出不了頭、甚至一年不如一年的官員也多得是。
彼時若有交集,得是岑文淵捧著新寧伯府。
但這種局勢隨著岑文淵的發達、自然而然慢慢轉變了。
只有爵位沒有實權的黃鎮,和有重權卻也只有權的岑文淵,此消彼長起來。
等史蒙子以黃家做「東家」,出面去和大慈寺談香積錢的時候,足見岑太保占了上風。
只是,這些聯繫都在水面之下。
黃鎮被鎮撫司打了個措手不及,這幾日人都是懵的,自家的罪狀推不乾淨,卻也沒想著去咬岑文淵一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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