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可能做那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所以,我是真的不敢給您斷言一個主謀!」
「不用斷言,您隨便說,」沈臨毓眉梢一揚,嘴上直白,「找線索、尋證據是我的事,您都到黃泉路上去了,不用您費心費力。」
岑太保本就又氣又痛,被這話刺得胸口起伏,好不容易才緩過來。
「既是對廢太子發難,那必然還是五殿下、六殿下、八殿下、九殿下幾人最為可疑。」
沈臨毓聽他這麼說,輕哼了聲:「二殿下、十殿下早前就病故了,十一殿下那時年紀小,至於後頭那幾個比我都小几歲的就更不用說了,老大人這是把剩下來的都數了一遍?行,繼續。」
岑太保又道:「聖上的兒子還是太多了,幾位親王想越過來、終究是隔了一層,您看看,折騰了回巫蠱案,還留下這麼幾位。
我今兒嘴巴不遮攔,說句最難聽的,殿下們都出了事,聖上也還有一個您。
在過繼親王的兒子和認回親生兒子之間,聖上、朝臣都知道怎麼選。
因此,我才是前頭那個想法,親王們沒有必要,還是幾位殿下最是可疑。」
「那我換個問題,」沈臨毓看起來接受了岑太保的理由,又問,「巫蠱案里,誰最無辜?」
岑太保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沈臨毓道:「吉安侯、肅寧伯、忠勤伯、金太師、周少傅、東宮太子三師三少,這些滿門抄斬的人之中,誰最無辜、最好入手翻案?」
岑太保的呼吸一凝。
眼前,是這些舊人鮮活的面容。
良久,他長長嘆息一聲:「周少傅。」
沈臨毓頷首。
原本,問到這裡也是差不多了,但靈犀之間,他想到了余姑娘對金夫人之死的執著。
其中緣由,並不是單單給她母親一個念想這麼簡單。
和余姑娘見過面之後,母親雖沒有催著要如何如何,但也回憶了不少舊事,在她的印象里,余姑娘的母親閨中孤獨,而金太師的兒媳是她唯一的好友。
或許是因著這一層關係,余姑娘母女對金夫人的死多有關注。
思及此處,沈臨毓便又問:「金太師呢?」
「金太師……」岑太保頓了頓,而後閉上眼,嘆道,「是,我落井下石了,但把他推下井的不是我,我不清楚是誰……
這事上,我的確對不住他,但話說回來,那等局面下,有我沒我,他都活不了。」
他閉著眼,因此並未看到沈臨毓眼中一閃而過的諷刺之色。
沈臨毓從岑太保的應對里察覺到了違和。
比起鬆口前的緊繃和防備,隨著岑太保吐露真話,他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不說多麼得遊刃有餘,但起碼也算能顧著進退了。
在這種進退之下,岑太保迴避了這個問題。
看來,他有一番猜測。
不敢說吃准了,但岑太保對那人的身份揣摩了七八分。
巫蠱案的主謀可以隨便說,陷害金太師的黑手卻迴避著。
事到如今,岑太保都想保一保那位,顯然不是講義氣,更像是利益。
嘖!
廂房搜完了,人手站在院子裡。
沈臨毓往外看了眼,示意他們進來。
岑睿兄弟兩人也趕緊進來,站在岑太保身邊,憂心又惶恐。
他們聽不到父親和郡王說了些什麼,只是在焦急等待的過程中,越發看清了自家的末路。
死到臨頭的滋味,誰能不怕?
夕陽西下、燈火通明。
鎮撫司查抄還在繼續。
岑太保精神不濟,在乾乾淨淨的花廳里、靠坐著圈椅犯迷糊,睡不深不沉,不住驚醒,使得人愈發疲憊。
太保夫人抓著她的佛珠,一遍遍的「阿彌陀佛」,只是誦經的語速透露出了她的心情。
年少的孩子都睡過去了,大人們提心弔膽。
角落裡,岑睦那個被制住了的姨娘嘴裡依舊塞著布團,披頭散髮,模樣狼狽,但她的眼睛格外的亮,像是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火,滿是同歸於盡的興奮和癲狂。
四更天,沈臨毓走進了花廳里。
岑睿猛的站起身,岑哲把岑太保叫醒。
岑太保混混沌沌著,也想站起來,胳膊支著扶手、兩次發力又都跌回去。
兩個兒子過來架住他,手上吃勁,忙不迭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支撐得比白日時更費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