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嬤嬤把各處消息一併說了。
陸念起先還聽得津津有味,涼瓜一塊接一塊,聽到後來就沒了興致,還長長嘆了一聲。
不管是因何緣故,孩子養不活都不是讓她愉快的話題。
「擋災嗎?」陸念沉吟著。
「不太像,」阿薇拿帕子替她擦手,輕聲道,「庶出女兒天然會小心謹慎,尤其是當她意識到自己就是保護嫡出哥哥的工具時,她的為人處事都不該是章瑛這個樣子的。」
軟弱、自怨自艾、憤怒不甘,或是在父母的一遍遍要求下隨波逐流……
但章瑛完全不是。
她甚至因為自己明明是庶出卻得到嫡母的愛而洋洋得意。
「除非,章瑛完全不知情。」阿薇道。
「不知情?」陸念嗤笑了聲,「京城中從來不缺眼高於頂的貴女,以及為了討貴女一個眼神就沖在前頭的倀鬼。
章瑛比我是小了一些,總不能我當年遇著過的,輪到她那時候,她們那些歲數的就良善起來了吧?
各府嬤嬤們都聽說過的擋災之說,怎麼會沒有哪個嘴賤的去章瑛面前舞?
章瑛一定聽過,但她從不信。
安國公夫人給了她多大的底氣讓她打心眼裡認為自己是真的受寵?」
阿薇順著想了想:「那位安國公夫人,可演不了那麼真的戲。」
她們才見過幾次?
阿薇就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安國公夫人對她們是面子上的,對方有所圖。
章瑛自小在嫡母身邊長大,可以說是日日夜夜相處,安國公夫人能演得出來?
要麼是章瑛蠢透了,要麼就是人家的確是和親生母女沒有什麼兩樣。
天下自有投緣的人。
就像是她和陸念,假母女不輸真母女。
知內情的只有定西侯與郡王爺,他們知曉也是因為旁的緣故,並非是她們兩人不像母女。
那章瑛和安國公夫人呢……
「同年同月,甚至能改成同日,親近不了兒子,就把所有情感傾注在庶女身上,」陸念嘖嘖兩聲,「我昨兒看了什麼話本子來著?」
阿薇接了話:「看的是《金水橋陳琳抱妝盒》。」
「沒錯,都管它叫《狸貓換太子》,」陸念眉梢一揚,笑道,「偷龍轉鳳,像不像?」
話音一落,聞嬤嬤雙手合掌便是一拍:「像!」
阿薇也點頭:「像!」
國公夫人為何這般寵愛章瑛,這就說得通了。
「那章瑛知情嗎?」聞嬤嬤問道。
阿薇搖頭:「怕是不知,她若知道,我們前回誇她庶女得嫡母寵愛,她就不會那般得意了。」
章瑛是打心眼裡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她不信「擋災」之說,不是嫡母好言哄騙,而是做孩子的能輕易感受到父母的愛真不真切。
安國公夫人愛她愛如親女,所以章瑛不信外頭胡言。
陸念認同地點了點頭。
阿薇便問她:「安國公知情嗎?」
陸念沉默了一陣,復又冷笑起來:「家業是誰的?」
阿薇恍然大悟。
安國公夫人選擇兒女互換,她便已經有了自己再不可能有親生兒子的準備了。
她傲氣、閨中罵人不管不顧,但凡她能養活親子,她會願意把世子之位、國公之位給庶子嗎?
她必定不肯。
一旦庶子成嫡子,那就是塵埃落定。
她這般做,是因為她比安國公更需要一個嫡出的兒子,是她的需求。
安國公反倒無所謂,嫡子庶子都是兒子,本朝可沒有庶子不能承爵的規矩。
反倒是嫡出的國公之女,比庶女更有「用處」些。
「看來也是被瞞在鼓裡了。」阿薇道。
三人正說著話,門板從外頭被人敲了敲,青茵打開了門。
主子們事,青茵豎著耳朵聽了兩嘴,卻不多言多語,反正能聽的就聽,不能聽的,姑娘會讓她避開。
門外是定西侯。
快中午了,定西侯額頭上汗水不少。
「您今兒休沐?」阿薇問他。
「從千步廊過來,」定西侯擦了擦汗,直接問了,「章振禮那事,王爺是不是知情?」
阿薇遞了塊涼瓜給他:「書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