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妃這才把心思落在了那幾道菜上,都是家常菜,只是配得討喜,甚至還搭了一小碟醬菜。
當然,這醬菜不是阿薇做的,是剛剛讓青茵去隔壁醬菜鋪子買的。
那家常備餘杭口味的,京中數一數二的好味道。
而何家,正是餘杭人。
「您嘗嘗,合不合您的口味?」阿薇道。
順妃夾了一筷子,入口一品,愣了神。
這是她年少時的味道,不咸、微微甜口,空口都能吃,祖父母就愛這一口,每日都會有。
自打入宮後,就沒有了。
御膳房做醬菜,俱是京城味道,順妃又不是什麼驕縱人,非要與她單做一份。
時日久了,也就忘了。
時隔多年再嘗,說一句百感交集都不為過。
況且,她今日本就是五味雜陳在心田。
「你有心了,我很喜歡。」順妃道。
一碗飯下肚,順妃放下筷子。
陸念陪坐著也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琢磨出了些事情來。
於是,她直接問道:「我猜,娘娘很不喜歡後宮吧?」
順妃淺淺笑了下,雖沒有明說,但她的神態已經給出了答案。
而後,她反問陸念:「你呢,你喜歡蜀地嗎?」
「談不上喜與不喜,」陸念坦然道,「我沒有那樣的感情,我的前半輩子,光是為了母親,為了自己,為了女兒,就已經精疲力盡了,時至今日,也沒有什麼遺憾。
我始終都是一句話,人不能太貪心。
我得到的什麼,都是我先失去了什麼。」
「是,要得到,便要失去,」順妃認同頷首,深吸了一口氣,又道,「我要保我兒的命,你們想得到什麼?我知道你們最講信用,那就擺好條件。」
陸念聞言,下意識地看向阿薇。
阿薇坐在一旁,沉默無言。
「娘娘,您說出這話來就表明您知道一切因何而起,巫蠱、從頭至尾就是巫蠱,」陸念一字一字道,「先前放過的都是不沾的,八皇子沾了。
我沒有資格替被他害死的巫蠱案的蒙難者來放過他。
娘娘您看得這麼透了,為什麼還放不下呢?
你兒子的命,你保不了。」
答案,早在順妃的意料之中。
求聖上、求榮王、求郡王,哪怕她不管不顧豁出去跪在舒華宮外求廢太子,她都求不來想要的結果。
求到廣客來,與其說是心存僥倖,不如說,不見棺材不落淚。
「做母親的,總是放不下啊!」順妃哽咽了。
哪怕面前已然擺了棺槨,她也會選擇自己躺進去,換兒子的命。
「確實,」陸念深以為然,「換作是我,我也拼死搏一把,輸了就輸了,反正孩子的命沒了,我活著也是行屍走肉。」
陸念說著往前傾了傾身子,聲音很沉:「哪怕這孩子的父親是我厭惡的人。」
順妃的身體僵住了,眼神下意識地迴避了。
這一下,沒有逃過阿薇和陸念的眼睛。
母女兩人默契地看了眼,心說:果然。
「您不愛聖上。」阿薇陳述道。
順妃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喉嚨里乾澀得發不出聲音來。
「您愛的是榮王爺。」阿薇再開口,依舊是陳述。
且不說順妃是什麼臉色,邊上恭謹沉默的嬤嬤幾乎跳了起來。
「余姑娘,這話不能亂說的!」嬤嬤急切地道,「這麼要命的話……」
「娘娘還怕要命嗎?」阿薇才不管那嬤嬤說什麼,自顧自往下說,「如果聖上當年沒有登基,娘娘大概就是他的正妃了。
放著好好的正妃不當,何家選擇投靠榮王……
何家兩代為官,官位雖不高,但在京城多少算是站住了腳,我相信以兩位何大人的眼光與能力,斷然不會被您的兒女之情影響決斷。
您左右不了他們。」
順妃閉上了眼睛。
她當時正值年華,還是皇子的永慶帝對她格外傾心。
她其實並不喜歡他,但是,做皇子正妃是她想來想去都極好的路了。
四品官家的女兒,這難道還不知足嗎?
她很知足。
但她的祖父、父親不接受。
不久後,她見到了榮王。
春日景盛,泰興坊有園子開了讓人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