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和自己較勁就夠吃力了,以至於李巍根本沒有把心思落到那句「我與他們家裡有深仇大恨」上。
他真的顧不上。
也是到了這一刻,李巍深切地體會到,為什麼這對母女會「所向披靡」了。
她們的話語放大了矛盾,赤裸裸地把血淋淋的一面展現給你看,但首先是,那份矛盾的存在。
言語可以作劍,但若骨肉里沒有黑透了的膿血,又怎麼劃得出臭氣熏天的傷來?
這一刻,李巍在對峙的不是阿薇,也不是一旁的沈臨毓,而是他自己。
這是一場屬於他自己的拉鋸。
一個聲音告訴他,聽信挑撥就輸了;另一個聲音則在怒吼,不虧欠!他也好、母妃也好,從來不虧欠榮王什麼!
拉來扯去,李巍抬起手按在了額頭上,擋住了他疲憊又掙扎的眼睛。
阿薇把他的反應看在眼中,自然也不會就這麼放過他。
因為,李巍亦是她的、他們金家的仇人!
這仇人有用,暫時還不能一刀扎進去賠命,但並不妨礙阿薇用言語把他刺得血肉模糊。
「榮王當年的確敗了,敗得很突然,但也是全身而退,並未折損什麼。」
「成王敗寇,該放手就放手了。可他不!」
「野心勃勃,行!那就自己去爭,自己和他的弟弟去拼個你死我活,但他卻又藏起來了。」
「榮王藏得多乾淨啊!安國公一輩子瞪大著眼睛找政敵、排除異己,他被自己的忠心蒙蔽了心神,但凡榮王爺有一點可疑之處,都會成為安國公的靶子、和他的功業。」
「安國公到死都沒有懷疑過榮王,順妃娘娘不主動說出來,聖上也沒有懷疑過榮王!」
「就這麼能藏的榮王爺,卻把你推出去、讓你頂在前頭。」
「明知你母妃愛慕他,他還利用你,憑什麼?就憑你母妃年輕時那不成熟的愛意嗎?」
李巍挪開了手,重新看向阿薇,咬牙切齒道:「你說夠了嗎?
你要挑撥我和榮王,只管挑,你別拿我母妃說事!
你只見過我母妃一次,你知道她多少?你了解她什麼?
你少在這兒編她的故事!」
「我只見過她一次,但卻看明白了她的困境,」阿薇反問李巍道,「那你呢?殿下與她幾十年母子情,你真的了解她、明白她,正視了她的苦痛嗎?」
「你明知道她、以及整個何家都被榮王利用,就因為你也想爭那把椅子,所以你選擇和榮王聯手。」
「你或許想著這一切都是虛與委蛇,你羽翼未滿,從前有太子李嶸,現在還有比你年長、比你有人望的五皇子李崇,你還要對付想幫助廢太子的王爺。」
「你要面對的敵人太多了,多到你要防備榮王爺,又無法全然與他割席!」
「你想隱忍,臥薪嘗膽,等到成就大業的那一日,你的困境、你母妃的困境就都解開了。」
「可憑什麼呢?」
「哪怕今時今日,榮王不滿聖上,他也不想一味做個失敗者,他興巫蠱,他想把你扶上去,我都覺得可以理解他、理解你。」
「畢竟爭天下、爭皇位,沒有誰能幹乾淨淨。」
「可到頭來,你還是一枚棋子,連做攝政王手中的傀儡都不配的棋子,榮王的自私自利是拿你們母子去填命!」
「你落入困境,他不會救你,只會作壁上觀;而你自己,不到脫身無望的這一步,也不曾與你母妃把話說透。」
「你還覺得值得嗎?」
「你還覺得,你母妃值得嗎?」
「榮王爺現在喊的是什麼?是跟你的父皇說,親兄弟為了個女人反目,滑天下之大稽!」
「你母妃泣血都要拉著一道上路、不許他再置身之外的人,你難道不願意多踩他兩腳?不為了你自己、你母妃,出一口氣!」
「你想想你母妃,你替她甘心嗎?」
「明明,你該了解她,明明,你才是更應該拉她一把的人!」」
一字一句,如高牆傾覆。
不止牆下的人被砸得斷骨斷筋,連邊上的人都被震起的灰塵糊住了眼睛鼻子嘴巴,混身難受得緊。
沈臨毓便是那邊上的人。
既然把「催促」李巍的活兒交給阿薇,沈臨毓就只做個護衛了。
他陪著阿薇進來,而後一言不發地抵著牆站著,姿態看起來隨意又懶散,實則並未放鬆過。
一旦李巍有任何不恰當的舉動,他能立刻擋在阿薇前面,予以反制。
只是,連他一個「看熱鬧」的都被嗆了一嗓子眼的灰,可想而知那個正中腦門的人會是如何的心境。
視線越過阿薇因激動而發顫的肩膀,沈臨毓看到的李巍,幾乎可以稱之為發抖。
李巍整個人頹然往後仰下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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