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阿薇一面磨,一面答,「一塊都磨了,順手的事兒。」
陸駿又道:「你們平日都不回來住,這兒小廚房裡除了放不壞的香料,也沒有別的菜肉,你磨完了刀要不要試試手?我讓廚房給你送些新鮮的來?」
他記得阿致說過,阿薇心情不好就是磨刀切菜燉肉。
這都順手了,不如另兩樣也一道做了,多管齊下,心中鬱氣散得更快。
阿薇閒著也是閒著,道:「也行。」
陸駿懸著的心往下落了幾分。
願意溝通就是好事,怕的是油鹽不進,問什麼懟什麼。
「你別怪舅舅多嘴啊,」陸駿在阿薇身邊蹲下來,道,「你母親的性格你最知道了,她歷來強勢,你外祖父都得順著她的脾氣來。
她要說了什麼重話,你、你就讓讓她,別往心裡去。
畢竟,母女哪有什麼隔夜仇,你說是吧?
她、她也就只信你了……」
陸駿絞盡腦汁說著勸和的話,見阿薇磨刀的動作停了下來,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他,他就說不下去了。
明明,勸和不理虧,但他總覺得面對大姐和外甥女時,說什麼話都有點不得勁。
矮人一頭。
阿薇卻是恍然大悟:「舅舅以為我和母親吵架了?」
陸駿愣怔:「難道沒有?」
「我怎麼可能跟母親吵架,舅舅想哪兒去了,」見陸駿這忐忑萬分還嘴笨勸和的樣子,阿薇不由失笑,「我是真要磨刀。」
陸駿見她不像在說假話,心徹底放了下來。
摸著鼻子「哈哈」乾笑兩聲,陸駿連聲道:「這就好,這就好。」
他也不著急走,出去吩咐了人往春暉園裡送肉送菜,又轉了回來。
另拎了把杌子在阿薇邊上坐下,聚精會神地看她磨刀。
這是個精細活。
阿薇手穩、也耐心。
陸駿看了會兒就看出狀況來了,又起身從屋子裡搬桌子,擺燈點光。
末了,他勸說道:「天黑得快,等下就看不清了,外頭夜裡也冷,磨不完的就等明日吧,要不然就燉肉?廚房裡不怕暗。」
阿薇應了下來。
陸駿又問:「真別怪舅舅多嘴啊,不是與你母親吵架,那是誰惹你生氣了?我越看越覺得你心裡有事。」
阿薇看了他一眼,抿著嘴想了想,才道:「仇人。」
陸駿驚訝:「你還有仇人?」
就大姐和阿薇的脾氣,能被她們稱為仇人的,早就風風火火喊打喊殺了。
但陸駿思來想去,近些時日,他完全沒有聽說她們主動找了誰的麻煩。
文壽伯府,以及被鎮撫司圍了抄了的那些,陸駿一併算到了成昭郡王那頭。
那是郡王爺為了翻巫蠱案做的準備,大姐和阿薇出些力,但和「仇」聯繫不上。
阿薇沒有給陸駿解惑,只是輕聲道:「我當然有仇人,我仇人還不少呢。」
陸駿嘆了聲氣。
他沒有不信,只是想不懂而已。
阿薇不想說的事,陸駿知道自己問了也白問,便道:「大姐是有仇報仇的性子,你也隨了她,不過阿薇,雙拳難敵四手,打架就得人多。
你要報仇,別光想著單打獨鬥,該叫人就叫人。
舅舅的拳腳說來丟人,但多少能給你撐撐場面,你說是吧?」
阿薇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到底沒把仇家大名說出來「嚇死」他,忍笑說了聲「好」。
叫陸駿這不明不白的一通勸,阿薇的情緒暢快許多。
晚膳謝絕了長輩們的好意,她單獨在春暉園裡用了。
等燈油光也不能再磨刀之後,阿薇進了小廚房,開始燉肉。
夜風很涼,灶台旁依舊暖和。
柴火跳躍,噼里啪啦的聲音能讓人的心境平和。
鍋里的肉塊和湯汁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香氣從蓋子縫隙里鑽出來,時間越久,味道越醇。
沈臨毓就是聞到了這股醇厚的香氣。
約定了明日動手,沈臨毓這一日也沒有閒著。
在御書房外辛辛苦苦跪完,送長公主回府之後,他又做了不少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而後,被沈臨毓搪塞敷衍了的五皇子妃總算明白髮生了什麼,急急尋上了長公主府,要見被「扣下」的李崇。
沈臨毓不再「以權謀私」,讓穆呈卿帶了一隊緹騎來,把李崇也提回了鎮撫司,和李巍、榮王爺做鄰居去。
五皇子妃鬧也虧、不鬧也虧,最後聽從沈臨毓的「建議」,進宮搬梁嬪娘娘做救兵。
沒有聖諭,後宮嬪妃不能出宮。
本就因早朝狀況而心急火燎的梁嬪被五皇子妃這麼一哭訴,只能求見永慶帝。
永慶帝稍稍平復了下來的情緒、當即又冒上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