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憑瑾恍若未聞,筆端抵在自己下頜,想了想又提筆補充幾字,聲音聽著發甜,「速回,奐京城危在旦夕。」
他笑眯眯覺得滿意,直起身丟掉筆,視線掃向大氣不敢喘的眾人,眾人慌張躲避掉目光。
美人眉眼彎彎,「你,過來。」
縱然不想過去,也不敢忤逆。
一人哆嗦著走過去,腿都是軟的,連行禮也不會,說話已帶著哭腔,「殿下,殿下。」
孟憑瑾隨手將聖旨丟給他,一同丟去的還有幾張速符。
「去吧,將這東西帶給沈執白。」他挑眉,「噢沈執白就是你們三殿下符朗。多餘的話不准說~」
那守門士兵自然知道這假聖旨傳不得,捧著這東西跪了下去,連連叩首痛哭著說不行,額頭上很快就血紅一片。
孟憑瑾歪頭眨眨眼,「假的傳不得?」
符郁聽著這上揚的語調隱隱覺得不妙,正應他所想,遠處轟隆一聲,他愕然抬頭循聲望去。
卻是霖閣方向。
他疑惑不解,回頭一看。
萬劍以孟憑瑾為心,劍尖整齊地對準那額頭血紅的守門士兵,將他身邊包圍盤旋,塵土滾滾,萬劍之陣仿若旋轉難停的蓮。
就連前天下第一李還孤的劍也在其中。
符郁咽回恐懼,不可置信眯起眼,就像身邊的眾人一樣,第一次直觀地看到孟憑瑾的強大有多可怖。
都以為,孟憑瑾坐上天下第一靠的是鬼道巫術。卻全然不曾想,他的劍道更是出神入化,憑念縱萬劍…縱是李還孤又能做到幾分。
孟憑瑾負手傾身,冷漠卻也美麗。
「那你說,我讓它變成真的聖旨如何呢?」
…那守門士兵叩首,揣好聖旨騎上馬奉孟憑瑾的命令往西。
萬道劍尖冰冷地指著自己,像是被無聲無息地貫穿出無數個血口,沒有人能承受這樣的威壓。
「憑瑾。」
孟憑瑾淡淡側眸。
「你騙老三回來是要殺了他嗎?」
符郁的聲音不大,可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孟憑瑾轉過身來,「我沒騙他。」
那模樣,居然似乎在無辜著。
符郁尚且還不能回味出這話里的話外之意,孟憑瑾再度坐上城門,望著城中安然的百姓他微微嘆氣,宮門口直到今日還跪著許多人,請求著殺死他。
他們像是不會累,從白天喊到夜裡,聲嘶力竭。
這四日,每一句殺死都有落進孟憑瑾的耳朵,坐在城門上聽得一清二楚。
孟憑瑾回過神,眼睫顫動,轉眸看向那血色屍身。
睫翼又是一抖。
藏了太久的恨意終是逼紅了孟憑瑾的眼睛,眸中倒映的天地一寸寸被煞氣纏繞,他啟唇:
「峂羅惡鬼剎,其一,位一之術。」
城門下頭,符郁仰面驚慌喊道,「不可!」
晚了。
煞氣纏繞出的東西一個個從地里爬出來,寒意頃刻間灌滿奐京城,方才還安然自若的百姓此刻目中映滿了團團黑霧,隱約能看到尖牙。
短暫呆滯破碎的那一秒,城中立刻陷入失措尖叫聲中,暴亂席捲在天下極耀眼之地的奐京城。
煞氣黑霧輕而易舉地衝散了他們給予孟憑瑾的各種大片暗影,為奐京城帶來更大的陰翳。
百姓們被驅逐至城門下,太多人跑得太急,狠狠摔在地面頭破血流也顧不上,臉色煞白與家人緊緊牽手生怕走散。
不知名狀的煞氣怪物圍在旁邊,沒有任何放他們離開的意思,他們流著淚仰面望去。
晃眼日光下,一人坐在城門,墨發間紅珊瑚珠時常與風搖動,有些動人。
雪色衣衫時不時露出朱色,那位矜貴殿下的眉眼依舊是出塵絕世的漂亮。
只是再沒有雲淡風輕的笑意,僅剩的唯余恨,徹骨的恨。
城門下,蒼生都被驅逐聚在此處,而稍遠處的宮城更是被萬劍死死圍住,無人膽敢破陣硬出。
符郁小心地攙扶起幾個方才被踩到手腳的孩童,朝著城門上頭急切喊著:「憑瑾!你要做什麼!」
一時間,百姓們注意到還有一位皇子在此,一看竟是敦厚親切出了名的大皇子殿下,並且從話勢上聽,是在護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