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的一瞬間,疲倦便翻湧上來,強掙的一絲清明被吞噬殆盡,陷進黑甜的夢鄉。
……
那兩杯灌下的冷水不知為何,在後半夜發作起來。
浸透了冷汗的中衣被風一吹便發涼,分明抽去了單薄的熱量,卻有一股難捱的潮熱,從心臟燒到四肢,燒得皮膚發燙。
郁危將額頭抵進枕間,微微張開眼縫,迷濛的眸光還帶著不清醒的睡意,然後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被褥間,壓抑住了發顫的喘息聲。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體會偶爾在半夜變得不正常起來。最開始郁危以為是中毒後的副作用,一連許多天都是精神高度緊張,生怕被明如晦發現異常,還會胡思亂想,想自己是不是得了絕症要死掉了,想得睡不著覺。
後來他在無名小地攤上,被攤主哄騙著看了《顛鸞倒鳳心經》,才知道這是人皆有之的事。
他縮在被子裡,埋首在枕間,呼吸亂序,模模糊糊冒出一個念頭。
——明如晦的氣息太重了。
想到這裡,他掙扎著掀開被子,爬起身,摸到桌邊,習慣性地又倒了幾杯冷水。
明天要將整張床都換掉。
郁危仰頭灌下最後一杯涼水,燒到心肺的熱意才終於被澆滅。他冷得發了個抖,放下杯子時,卻毫無預兆撞見了門邊站著的人影。
他剛才在想的人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目光安靜地掃過他額發間的汗珠,順而滑落到下頜的水珠,兩者都在月光下晶瑩發亮,像點綴的珠子。
「歪歪。」
郁危手指微微一動,杯沿扣在桌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他定定地看了對方許久,仿佛在看一個夢裡的人,像是已經看習慣了,知道是假的,所以沒有任何反應。
等光明正大又肆無忌憚地看夠了,他便垂下眼,神色冷淡地撂下門口的人不管,習以為常地回到了床邊。
門口的視線跟隨著他到了床上。
小布偶凌亂地散落在枕邊,郁危已經無心去顧及了。從看見明如晦的那一刻起,他艱難維繫的防線便徹底崩潰,只能把自己藏起來,藏在看不見的角落。
破綻其實很多,只是他一直不願承認——比如,沒有人會夜夜夢見自己的恩人,再比如,他對自己的師尊有了非分之想。
那不是恩,是情。
……
他自暴自棄地將手伸到了被底。
這樣的事郁危不得要領,總是米且魯又草草了事,更像是一種折磨的懲罰,不會有絲毫忄夬感。
他咬著唇,緊閉著雙眼,不願聽也不願想,只想早點結束,徹底擺脫這樣的夢境,下一秒,遮掩身形的床幔卻被人掀開,郁危猝然睜開眼,烏黑的睫羽還在發顫,晶瑩汗珠落進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