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因換了個站姿,一隻手曲起,懶散地靠在飛行器上,用身審視的目光打量默里奇。
他和默里奇的身高差不多,但這蠢東西不知道怎麼長得那麼大一個,站在他面前和他根本不是一個寬度,大家吃一家飯長大的,就他長這樣,現在慫慫的模樣更是看得他只想扶額。
不感想這隻沒心眼的蟲到底會被戈菲玩成什麼樣子,他都有點心疼了。
偏偏這個蠢東西還一臉毫無察覺地傻笑:「老師您沒生氣吧?」
「沒,你先老實交代,我又不會罵你。」
「哦哦……」默里奇思索片刻,眼巴巴道,「其實就是讓我打聽您身邊有沒有其他的蟲,他說不管雌雄全部算上……還有還有,嗯……大概三個月前,他忽然給我發了個定位去救他,然後讓我給他扔莊園門口。」
三個月前?那不就是他和戈菲見面的那個晚上?
好的,他現在開始懷疑那天晚上是戈菲這個蓮藕成精的東西特意給他下的套子了。
「他生病了還是被下藥了?」
默里奇搖頭:「他沒事,就是把關著他的蟲揍出了事,然後讓我去給他收個尾。」
得,所以藥是戈菲自己要吃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先坐在了家門口再吃的藥。這算什麼?
算他脾氣好還是算他好騙?
綏因已然沒有脾氣。
「我先走了,你記得我說過的話。」
「好哦,我記下了,老師再見。」
告別了默里奇,綏因並未在第一時間踏上回家的路,戈菲要上班,他的工作已經提前解決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一上飛行器便開始吩咐AI:「導航去厄洛納斯特主星,我要去蟲母的長眠之地。」
「遵命。」
蟲母的長眠之地,蟲族最後一個可以感受到世界中心的地方,即使只是微弱的感覺,也足夠經驗豐富的任務者從中找出一絲絲線索並以此來推斷撬動世界的「支點」——也是毀滅世界的「起點」。
綏因並不著急做這件事,他甚至並不著急找到自己曾經留下的回溯錨點,因為他足夠自信,但這並不代表著他放棄布局徹底擺爛,這不是他的風格,他得有十足的把握才會選擇躺平。
【我給你匯報一下不就好了?幹嘛這麼麻煩,跑來跑去的】
系統猝不及防的出現讓綏因眉眼間浮現出幾分煩躁之意,搭檔了這麼多年的傢伙如今毅然決然地站在了他的對立面,甚至給他報假消息,這誰受得了?
「閉嘴吧,在你做出正確決定之前好好坐牢。」
他甚至沒有等到系統的回答便直接將它屏蔽掉,系統?那是什麼東西,沒了它他照樣能做任務,他綏三千年來做任務靠的可不是這隻只會爆點給劇情的小系統。
綏因垂眸,安靜地躺靠在座椅上,閉上眼,任由精神絲鋪滿地,精神力充斥著整個飛行器內部,再穿過飛行器的銅牆鐵壁延伸到外部,將這架飛行器完全包裹著在隕石帶中自由穿行。
沒有蟲注意到,在遙遠的維什亞軍部中央的掃描監視儀器上,一架獨屬於綏因的飛行器徹底失去蹤跡,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從未存在過。
越是靠近厄洛納斯特,綏因就越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精神力,溫和包容,散發著蟲眼不可見的柔和光彩,他靠著不屬於蟲族的能量才能勉強感受到它的微弱,就像是要飄散在風中般。
綏因尋了個最為偏僻的角落將飛行器放下,再憑藉翅膀趕路,精神力包裹全身以作偽裝,只要等級不高於他的雄蟲都沒辦法察覺到,至於機器……一百年前他給研究院的自身數據都是調低了的,怎麼可能檢測得出他?
倒也算得上是「空中漫步」,碩大的翅膀在身後,風從耳畔呼嘯而過,不多時他便來到了整個主星的最中央地帶,佇立著一尊蟲母像——那股溫柔的精神力的發源之地。
他來到這尊雕像面前,仰頭望著她堅硬的蟲甲和薄如蟬翼的翅膀,在光的照射下顯得五彩斑斕,美卻不失力量,巨大的身軀遮天蔽日,他站在雕塑腳下的石碑前,手輕輕放在石碑上。
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蟲族,強大與溫柔並存,願我的子民於浩瀚星河暢遊——娜提亞維達·奈芙勒·珞西菲爾】
這股殘存近千年的精神力,仍舊滋養著蟲族的世界,這一百多年來他時刻關注著這尊雕像的情況,不止是因為好奇,更多的是「熟悉」,他對這股力量的熟悉感讓他隱下任務瞞著系統,活了幾千年,他忽然也想知道自己的來處。
不問來路不問歸處確實是一種灑脫的生活態度,但那總歸是孤家寡人的時期,現在的他……又不是一隻蟲,無論如何也要考慮一下戈菲吧,不然他會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