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自顧自一樂,「我記得以前他都是不搭理你的,和你有仇似的。昨日倒是——」
前頭的秋水師姐托腮轉過頭來,與玉惟玩笑道:「要說昨日,說不好也是朝見雪替你出頭呢?」
南山「嘖」了一聲:「師妹你別瞎說,他有這麼好心?」
秋水腦中最是天馬星空,笑眯眯對玉惟道:「你往好處想嘛,朝見雪對你最特別,每次盯的都是你,說不定是還挺喜歡你的。」
「哇別說了師妹!真受不了你,我要向師尊告發你暗藏了一柜子人界的風花雪月話本!」南山被她的發言毛骨悚然到。
秋水氣得來揪他的頭髮,頃刻間兩人鬥了一番法,一路斗到浮仙山藏書閣,要上這一日的早課。
推開書閣的大門,裡頭已有了兩個人影,兩人一見,立刻規規矩矩站好,齊聲喊了一聲:「師尊。」
玉惟慢一步踏進堂中,抬頭:「師尊。」
只見慕元背手而立,對他們點點頭。另有一人蜷在桌案前,穿自己的金縷月白綢衣,發尾打結,看上去背影蕭瑟。
桌案上,堆得高高的書冊,令人見之色變。
這案前的人轉頭,眼下掛著兩片青黑,滿是哀怨。正是朝見雪。
慕元涼聲道:「你自學你的,要追上你師弟師妹的進度,一天至少背下兩本。」
朝見雪敢怒不敢言,小聲道:「不是說關我禁閉……」
天還未亮的時候,他被師尊揪起來,毫無抵抗之力地帶來了這地方,一堆書就如同天女撒花朝他砸下來。
說是為了讓他能自保,必須往死里修行。
慕元理所當然道:「自是要關你禁閉,就在這裡關你禁閉。」
朝見雪已看了幾頁鬼畫符一樣的天書,頭疼欲裂,登時眼眶濕潤。
他吸了吸鼻子:「我爹呢?」
慕元道:「棲山真君已回伏魔關。」
完啦!
朝見雪只好幽怨地繼續看下去。
慕元對其餘三人道:「不用管他,你們將今日早課功法背熟,各寫一份心得給我,便可走了。」
於是,三人坐定,唰唰唰寫完了心得,相繼離開。
等玉惟寫完,慕元掃過他的筆墨,道:「今日慢了些,可是有哪裡有惑?」
師徒二人在另一邊一問一答,朝見雪則垂眸看著紙上的蠅頭小字,這些小字好像各自長著翅膀從他眼中飛走,隔壁玉惟與慕元的交談倒是入耳。
只聽玉惟說了些高深的句子,慕元言簡意賅地為他點撥幾句,朝見雪還不知道那幾個字是哪幾個字,玉惟就已經明晰,有了領悟。
人比人氣死人。
又聽慕元道:「玉惟,辛苦你留下,替我理些捲軸。」
朝見雪又是一陣幽怨。這下要在玉惟面前出盡洋相。
他並非不懂師尊用心,無奈沒有基礎,用力地記,努力地想,也半天背不下幾章。
慕元的茶添了一盞又一盞,仍是耐心十足。
「這些都是無為宗心法的基礎要義,須得會背才融會貫通,再來。」他道。
朝見雪頭昏腦脹:「師尊,我錯了。」
慕元皺眉:「昨日不認錯,今日反倒認錯?」
朝見雪苦哈哈期盼道:「師尊,要不還是關我去水牢吧。」
「手拿過來。」
朝見雪不明所以,真的伸出手去。
只聽「啪」的一聲,一記靈光打在他手心,疼的他「啊」出聲,頭腦立時清醒。
聽到動靜,玉惟眼皮一跳,朝二人看去。
他們幾個弟子剛開始的時候,也會這樣被懲戒,許久不見師尊這般嚴厲,他很是意外。
看來師尊是下了決心要朝見雪修行。
日頭已經偏西,夕陽紅光照進室內,微風吹得打開的書頁上下搖晃。
朝見雪縮著手,嘴中磕磕絆絆地往外蹦字,目光躲閃,不時頓住,難捱地舔一下自己唇瓣。他的側影映在玉惟專注的瞳底,片刻後又被師尊的背影擋住。
玉惟低下頭,拆開下一份捲軸。
過往二十年祓除的妖魔集冊,成條成目,該要分門別類歸整……
入魔之人或妖面目可怖,在筆墨中化相萬千。
朝見雪聲音不大,卻很入耳。他分了心,嫻熟地在心中與朝見雪一起默背。
又背錯了。
「啪」——
背錯處就打,這才記憶深刻。
一張青面妖魔躍然顯露,玉惟抬筆划去其無用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