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陪著玉小公子演戲而已。所以他本來一點也不擔心玉氏不交出苦寒心,可誰知道一進來就傻眼,主角的家被端了。
全身上下,唯有玉惟的手最暖和,他覺得自己要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冰坨坨,靈力也運轉地很吃力。
朝見雪於是無意識地往玉惟身上靠,最後緊緊抱住了他,凍得嘴唇發白,腿都站不住,跪坐下來。
「師兄,要撐住。」玉惟雙手捧住朝見雪冰涼的臉,與他密切得貼合在一起,臉靠著臉,胸膛貼著胸膛,腿也糾纏心也絞顫。
朝見雪下意識地抱緊這唯一的熱源,他太冷了,以至於沒有廉恥沒有理智,恨不得化身八爪魚牢牢扒住玉惟,再恨不得玉惟能把自己吞了。
玉惟對這自己家的秘傳功法有抵禦的能力,此時源源不斷地給朝見雪輸送靈氣,但朝見雪沒有修習過寒魄苦蓮心法,貿然用心法抵抗恐怕他受不了,只好貼著他,讓他不至於失溫。
從來沒有抱一個人抱得那麼緊過,好像要把彼此都揉進骨血。
朝見雪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睛,睫上掛一層霜,雪白的臉頰卻泛起異樣的紅,他難以承受地低泣。
玉惟也漸漸抵擋不住這有魔氣加持的冰寒,他緊張地用手掌摩挲朝見雪的臉頰,試圖捂熱,低聲道:「師兄別睡,千萬別睡,這是幻境。」
無論如何,也得撐過這一開始的冰寒,否則要墮入幻相,墜入自己最懼怕的事物,一旦在其中心境不穩,就要被這周圍蠢蠢欲動的魔氣吞噬心智了。
玉惟一聲又一聲喚「師兄」,朝見雪聽見了,但這急切的少年聲音卻漸漸離他遠去,越來越朦朧,直到消失不見,像是水消失在水裡。
他的身體沒有了知覺,突然感受不到玉惟的擁抱,也感受不到寒冷。
說起來,他現在在哪裡來著?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刺鼻的消毒水味,輪子刮擦地板發出的刺耳尖嘯聲,儀器規律卻冰冷的金屬音。
朝見雪想起來了,他還在病床上,日復一日的,永無止境的。
他自小身體不好,並非只是不能劇烈跑跳,而是連走動都艱難的病症。再濃厚的親情都在這種看不見希望的病痛中磨滅了。
他恍惚醒來,聽見沒有面容的父母在說:
放棄了吧,或許放棄才是好的。
床邊的儀器在變,來往的人少了,除此以外一切都沒有變化。
依舊是刺鼻的消毒水,走廊輪子的刮擦,冰冷儀器的嘯叫。
刺眼的白。
強烈的孤獨是黑夜席捲而來的怪物,把他吞噬了,吞噬了許多年。
他想放聲大哭,想高聲尖叫。
有沒有人來救救他?
有沒有人來陪陪他?
深夜角落的陰影更藏著死神,似是在等待他自然斷氣,連死神都不願意主動來收割他的性命,哪怕與他說說話。
所以究竟有沒有人在啊!
他好像要瘋了。
想撞牆。
想跳下去。
很簡單的,就和上次一樣,拔去連接生命的軟管吧。
朝見雪著了魔一般渴望,伸出手,那幾根細細的管子,好像是吞噬他生命的觸手。
拔了吧,拔了吧。
拔了以後,就不會再痛苦了,所有人都不會再痛苦了。
「師兄!」
他的手一頓。
是什麼聲音?好熟悉的聲音,但又是好陌生的聲音。
那聲音從令他恐懼的黑暗中生發出理智,化作流風,化作雨水,向他沖涌而來。
「師兄醒醒!」少年急切的呼喚瞬間充盈了他所在的房間。
……小師弟?
玉惟?
朝見雪遽然一顫,睜開了眼睛。
眼前黑氣縈繞,靈光爆閃。
那黑氣已經化作尖錐,離他的眉心只有寸許,只要再進一步,他就要受到魔氣侵蝕境界破碎,永墮進前世深深的恐懼中去了。
緊緊拉住黑氣另一端的,儼然是面目猙獰的玉惟。
他的元嬰修為全開,寒魄咒心法與無為宗劍意一齊放開,全部靈力爆出,整個人光芒萬丈。那魔氣竟在他手中顫動不已,尖錐變作蛇影,曲身扭頭過去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