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捻瓶中藥水,滴了幾滴在他臉上。
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方妖怪。
妖域與仙門的約法三章里明文寫著妖不可拜入人修宗門,可若他沒有看錯,這妖有大乘期修為了。
還有青蛇喚他「妖君」。
妖君在妖域一共有幾位,名姓不詳,焉知道是哪個?
玉惟慢慢將燭火的光影靠近,藥水漸漸起了作用,這人的額頭、眉眼漸漸改變了樣子。
夜風忽然從大開的窗戶中吹來,吹滅了玉惟手中的燭。
但他全然僵住了,手腕頓在半空無法動彈。
月光流水,如鬼燈。
軟墊上的人無知無覺地閉著眼睛,但玉惟深深記得這雙眼睛曾經是如何將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如何笑,如何哭,如何絕望地看著他……
是真的?
還是他的幻象?
玉惟緩緩湊近,近到可以聞見他身上若有似無的薰香味,不是曾經的梅香,而是另一種妖異的香,令人目眩神迷,痴人難忘。
他幾乎與他鼻尖相抵。
藥水的效力繼續發揮作用,他的下半張臉也發生了改變,只要他再往下低一點,就可以觸碰到自己夢中的那雙唇瓣。
他沒有對師兄說過,師兄的唇很好看,有點似花瓣樣的豐潤,在香氣中如一簾醉生的幽夢。
玉惟覺得自己心頭某種念想要破土而出,他立即重新站起來,不慎竟碰倒了燭盞,蠟油漫到地上。
師兄…… 真的是師兄……
有種念頭簡直如同黑洞,要將他的理智吞噬殆盡,玉惟心慌意亂,揮手恢復了他易容的原貌,逃也似的離開了。
第77章 徒弟
朝見雪這回難得睡到自然醒, 不知昨晚是怎麼回事,竟睡得格外好,一夜無夢。
他起身, 地上一抹暗色,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凝固的蠟油, 燭台翻倒在地上, 興許是昨夜風吹倒的。
玉惟今日竟沒有像昨天一樣來逼他上午背書。
他不出現,朝見雪也不急去找他,悠哉悠哉地去領弟子每月的份例。今日是月中一葉舟弟子外出採買的日子。
若是其他宗門, 比如丹宗、七巧門這些宗門,可以產出丹藥等東西作為宗門錢財進項,因此比較有錢。
但像一葉舟這樣的,朝見雪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袋子, 這對嗎?
玉惟是把玉氏積累數代的財產都拿來給弟子們發錢了嗎?
這樣下去一葉舟怎麼撐的長久?
他一邊替一葉舟的未來擔心, 一邊回了白玉樓,還沒有上到二樓, 就見雪白的衣影不聲不響地站在樓梯上。
朝見雪驚悚地立刻站穩腳步:「舟主。」
玉惟邁下一步,上半身步入光線, 目光中有諸多晦澀, 但依然冷冰冰道:「你去哪了?」
朝見雪道:「弟子去領月例了,今天月中,大家都去採買了。」
玉惟慢慢踱步下來, 他腰間的玉墜輕晃, 寬袖的褶皺疊在抬起的手肘間,是一件頂好看的飛鶴紋流光錦,朝見雪向上看去,見他的頭髮用蓮花狀的銀冠束起來了, 長睫低垂,溯溯流光,只敢遠觀也!
他今日怎麼打扮得比平日還要好?
朝見雪問:「舟主要外出嗎?今晚還回來嗎?」
「不…… 」玉惟輕聲說,又道,「你想出去採買嗎?」
朝見雪是挺想出去的,畢竟可以不用在玉惟面前裝了,他用力點了點頭,趕緊放他出去透透氣吧!
得到他如此答案,玉惟走至他面前,不再似剛才的冷冰冰了,而是用仙子般的溫柔語氣道:「走吧。」
走吧?
朝見雪沒有摸著頭腦,看他的動作:「舟主……也要出去?」
玉惟道:「我與你同去。」
「這不好吧舟主。」朝見雪直接想拒絕,他還想趁這個時候和青荼柳再拿點蛇毒的,若是玉惟同去,計劃就完全泡湯了。
「東原此時春景秀麗,我正好也想去看看,走吧。」玉惟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已經往外走了一步,側過頭來,溫聲催促。
朝見雪:「舟主,今天的書…… 」
「不必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