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又看向在後面的玉惟,他與他懷裡這個眼淚鼻涕一把的弟子截然不同,此時站在那裡,積石有玉,列松如翠,旁人都沒有的清絕。他失笑:「玉惟,你也過來吧。」
玉惟心念一動,上前,也被慕元攬住了,他一怔。
慕元真君各拍了玉惟與朝見雪的肩膀,欣慰道:「就算不是大乘期,你們也都很好。」
玉惟的神情有些怔忪,他是第一次被長輩如此擁抱,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被信賴,被認可,不做到最好也不要緊,仍然會被包容,被愛護。
他與朝見雪極近,轉頭就看見他的笑眼,玉惟的唇角也勾起來,低聲道:「謝謝師尊。」
慕元得知棲山一事,大為震驚,他是棲山的同門師弟,都不知道他原來與應弦歌有過這樣的過往,只知二人是至交好友。
觀月台亭台上還有他二人留下的棋子殘局,如今也物是人非,沒了終局。
掌門寬慰他說:「萬物你我都有將死之日,看開些吧。」
慕元搖搖頭,道:「是我過於木訥,竟看不出師兄有這樣的心思,只是可惜。如此說來,伏魔關中的大魔,已經徹底消散了嗎?」
「這一事,你兩名弟子與紫薇元君都有參與,是他們與棲山合力誅殺的大魔。」掌門道。
「原來如此,」雖是如此,慕元還是不放心,「大魔狡猾,沒有那麼容易被誅殺,否則千年前幾位真仙也不會合力只將它封印了,還是要小心。」
掌門頷首:「你說的對,我會與其他宗門商議,定要做到不留後患。」
「師叔…… 」慕元狐疑開口。
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掌門嘴角下撇,撫著長須:「你的弟子,我是不會再管了,半妖的路本就艱難,他真要闖,就讓他闖吧,反正爛攤子現在有你收拾了。」
慕元這才疏朗笑了笑。
「師叔哪裡的話。」
「不過我看,姓玉的那個孩子,也有些危險,他以前就和其他弟子不一樣,你做師尊的,也多看顧著點。」掌門又提醒道。
慕元道:「自然。」
與此同時,掌門口中「危險」的二人正在無為宗的飯堂後廚搗鼓。
朝見雪手一捏,掌心頓時黏黏糊糊地沾上麵團,濕淋淋的黏,他搖頭:「再幫我加點麵粉。」
玉惟聽話地倒了些,白色粉塵飛揚。
這回再揉,朝見雪使出了之力,手臂的青筋都凸起來。他嫌自己的頭髮礙事,讓玉惟把它綁起來,玉惟猶豫:「師兄稍等,我去淨手。」
「不用,已經沾上麵粉了,回頭我再去洗頭髮。」朝見雪大咧咧地將腦袋靠過去,玉惟於是拍過手後幫他把頭髮挽起來,綁好了,朝見雪又哀嚎一聲:「又幹了。再加點水。」
玉惟再加水。
「……加粉。」
加粉。
「還是要加點水,一點點……」
加水。
如此濕了加粉幹了加水反覆動作,最終,朝見雪手中的麵團從一個巴掌大變成整個砧板這麼大,總算是達成了微妙的水粉平衡,不干也不濕了。
廚房做飯的廚子進來看了一眼,痛心疾首,一臉嗚呼哀哉地出去了。
朝見雪擼起袖子,咬著嘴唇將麵團翻得砰砰響,玉惟被勒令不准插手,安靜地在旁看著,眼睛亮亮的。他第一次看見師兄做此奇觀,半分也不捨得錯過。
朝見雪穿著衣裳時身形偏瘦,但身為劍修,必不是毫無縛雞之力的纖瘦。
他露出的手臂薄肌微鼓,偏偏膚白,臂上金環本就箍得緊,現在更是掐著肉,更顯出幾分緊縛的色氣。但他本人毫無自知,只一味專注地揉麵團,玉惟喉結滾了滾,強迫自己把視線落到麵團上。
麵團被揪成數個小的,朝見雪開始看見勝利的曙光,卯足了勁開始搓麵條。
雖然搓出來的麵條粗細不一,歪歪扭扭,但好歹是長成麵條的形狀了。
玉惟也挽袖,幫他一起搓。
「師兄為何突發奇想要自己來做?」玉惟問。
他們今日說好要同門一起吃個便飯,慶祝師尊出關,也慶祝師門重聚。
但朝見雪還憋著自己的小九九,他狡黠一笑,只說:「這是一片心意嘛。」
南山來時,麵條已經下鍋。
他探頭看水裡沉浮的一團麵條,稀奇地「嘿」了一聲:「真是大師兄做的?」這一鍋里,麵條粗細均勻,被拉成了恰當好處的樣子,很是像模像樣。
再看另一鍋的麵條,看上去就稍微差了一些。浮在水上有點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