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澈額角直跳。
他沒等電梯,一步三跨地上到婦產科,腳步踩著台階灰塵四濺,一個蹲在拐角處抽菸的年輕男人被嚇了一跳,半截菸灰跌下來燙到手指。
周津澈凌厲地一回頭:「醫院不能抽菸!」
他聲音暗啞,像長時間跋涉沙漠卻找不到綠洲的旅人。
周津澈深吸一口氣,鼻腔嗆出了不舒服的粉塵,他屏住呼吸,推開應急通道大門時卻僵了一僵。
薛丁格的盒子……
如果不打開,如果退回到年少時陌生的面容和不記得的名字,是不是比現在更好些?
周津澈略一咬牙,手腕發力。
。
「懷孕了不告訴我?!」
男人的控訴里夾帶著勃發的怒火,他失控地攥住舒意手腕,正是她受傷的地方。
舒意驟然吃痛,齒關卻緊緊咬住了驚呼,她掙了下,但他紋絲不動,五根鋼筋似的手指箍出道道鮮紅刺目的紅痕。
「……放手、放手!」
兩人的爭執引來無數好奇目光,周津澈忽然覺得自己的靈魂升上半空,以一種局外人的視角冷淡冷靜冷漠地旁觀這一切。
「要打掉孩子?憑什麼?我不是孩子父親嗎!」
聲聲詰問歇斯底里,舒意根本招架不住。
她這段時間吃得少睡得少,又因為康黛的身體問題產生高度焦慮,此刻被他抓著手抓著肩一陣亂晃,舒意只覺得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腳步絆著腳步,她一時不穩,往後栽去。
舒意驚惶地閉起眼。
周津澈快步上前,單手接住她的腰按進懷裡。
鼻骨和胸膛相撞,又是一疼。
他剛到醫院,還是一身私服。
熨帖筆挺的白色襯衣,黑色長褲,面料很好,筆直褲管的走線泛著昂貴高級的光澤感。
鏡面後的雙眸尖銳鋒利,冷冷地逼視趙煦陽。
「如果不想要孩子為什麼不做安全措施?你是當男人還是當窩囊廢。」他字字沉穩,扣著舒意的手卻寸寸收緊。
趙煦陽紅著眼,他粗喘幾秒,隨後扶著牆壁站直身,對舒意微微彎腰。
「對不起舒意,剛剛是我衝動了。」
舒意側過臉,她或許被嚇到了,眼眸驚惶臉色蒼白。
周津澈手指撥過她的臉,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看,拇指幾乎在她頰側按出紅痕。
他幾不可見地勾了下唇角,旋即失望而心疼地落下去,語聲壓著譏誚和自嘲:「他是你的男朋友?你為了他要做流產手術?」
撞落一地的白色文件紛紛揚揚,趙煦陽俯身一張張撿起,念出胚胎的發育情況。
周津澈聞聲色變。
他當然知道,這個月份已經不能做傷害較小的人流。而引產,如果技術不到位或照顧不好,有可能還要二次清宮。
毫無疑問,無論是哪種,對女性身體都是一種重創。
趙煦陽目不轉盯地看著黑白影印的B超單,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忽然半蹲著身,像個孩子似地嚎啕大哭。
舒意輕輕地嘆了口氣。
「周津澈,你先放開我。」
真正流逝的時間或許只有幾秒鐘,但對周津澈來說,卻像過了半個世紀那麼漫長。
明亮燈帶和窗口漏下的夕陽餘暉,亂七八糟地映著她精疲力盡的側臉。
舒意眼皮很深,眼睫也長,她揉著額角垂眸,靜靜地看了會兒蹲在地上崩潰的趙煦陽。
良久,她回過頭,輕輕地說:「誤會了,不是我懷孕。他是康黛的男朋友。」
第23章 《周津澈日記》23 舒意問我能不能親……
「所以,是康小姐要做流產手術?」
舒意和他並肩坐在銀色金屬長椅,青荷綠的直筒裙繃得筆直,小腿貼著冰冷座椅,她雙手抵著膝骨,深深地俯下身,聲音從肘彎里悶悶地傳來。
「對。但我想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她重新
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瘦了。
周津澈心想。
他一直覺得舒意的蝴蝶骨很明顯,時隔多日再面,她簡直是瘦到了不敢認的地步,薄而銳利的骨頭像一柄尖銳冷漠的銀刀,生生地剜進他鮮血淋漓的心臟。
「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