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追著優美流暢的筆畫慢慢挪動,想像著修長的手捏著羽毛筆微微用力的樣子。
他那時候是否會想到有一天會跟送件的對象走到這個地步?
我不由自主地捏著紙鶴將留著簽字的翅尖在唇上輕輕印了印,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人指尖留下的溫度,感受到他留存的正在慢慢冷卻的愛意。
重新放回書架時,手腕無力地舉著它幾次都沒能成功。
我費力地把紙鶴推回去,身體順著書架慢慢下滑坐到地上。
臉頰側枕在膝蓋上,我呆呆望向窗外明亮的圓月,慢慢閉上眼睛,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眼角流下。
第二日晚,郊區別墅。
高高的穹頂下,水晶吊燈垂簾無風微動,不斷折射出耀眼的光。
兩指慢慢滑過圓潤的大理石欄杆,我垂首瞥向樓下,燈火輝煌的大堂里人群熙攘,每張面孔上都佩戴著一個銅面具。
這是俱樂部的規矩,除了特定幾個巫師以外,底下的人誰也不應該認識誰,互相絕不談及私事。如此,即使有人被抓也能杜絕牽連出一大批旁的人。
伊萊亞斯懷疑加布里已死的消息是隊伍里暗存的叛徒散布的,他認為這是食死徒引誘我現身的陰謀,現在召開聚會是不明智的。
但今晚我有另外的安排。以黑魔王對加布里的深惡痛絕他一定會來,比爾他們在古靈閣的行動才能更加順遂。
「鐺……鐺……鐺……」玻璃杯壁被金屬勺子輕輕擊打的聲音響起,大廳里的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話頭仰首望去。
幾個男巫正站在二樓陽台上,敲擊杯子的正是其中一個。為首的巫師戴著張銀色面具,鹽霜似的銀髮同面具一樣在水晶燈下閃著喑啞的光暈。
多日來不脛而走的加布里·亞克斯利身死的傳聞到這裡本該不攻而破了,但眾人仍舊下意識屏息凝望,猜測面具下的臉孔是否真的屬於加布里·亞克斯利本人,而不是什麼冒名頂替者。
「晚上好,我的朋友們。」我掃視過一雙雙滿含疑慮的眼睛,高聲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觀測著他們眼睛裡閃變的情緒,「數個日月的攜手同行,眾位的信任卻如此輕易地就被敵人撬動。不得不說,我很失望……」
「亞克斯利先生……」一個站在前排,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慢慢上前一步說道。
「還沒到該你說話的時候。」我右手邊落後半步站著的金髮男人冷聲打斷。
「沒關係,」我抬起手止住萊納斯的話,「這位先生可以暢所欲言。」舉起的手向前一轉,做出邀請的手勢。
「我絕對尊重亞克斯利先生,」西裝男雖然這麼說,可口氣卻算不上尊敬,「但還請您摘下面具,打消大家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