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姚夢玲去了老閨蜜家,喝醉了。權西森去接她回家,她笑著說:「喝點酒怎麼了嘛?你就讓我再喝一會兒……」
權西森也只能好聲好氣地哄著她,道:「我們回家再喝,我陪你。」
「我不想跟你喝酒,你老是看不起我……」姚夢玲突然就捂著臉,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權西森全程都很安靜地開著車,臨到家了,才發現姚夢玲已經睡著了。他替她解開了安全帶,叫了陳姨,又小心翼翼地抱著姚夢玲回房間。
陳姨嘟囔著:「怎么喝這麼醉啊?我去煮完粥給她……她吐了嗎?」
「應該沒有。」
權西森說完這句話,才忽然想起了什麼。
他想起小時候,夢玲剛創辦之際,姚夢玲要跟人談業務,免不了要上酒桌——廣東其實是個沒什麼酒桌文化的地方,但業務終究是業務。
那時候她還沒有司機和保姆,喝醉了之後,公司里的人都是打電話給權西森。他便沉默著去接她回家,有時候她只是走不穩路而已,有時候卻陷在自己的嘔吐物里,污濁,狼狽不堪。
他難堪過嗎?
當然。
只不過現在他知道了,人有時候喝醉、嘔吐,不一定是因為身體不好,還不要命地犯傻,也有可能只是沒喝對酒。
世紀初,假洋酒、劣質白酒和勾兌葡萄酒到處都是,佛山這種地方也不太講究,一天到晚在那裡瞎胡來,什麼啤酒白酒紅酒兌著喝,雪碧加威士忌,人頭馬配魚生……
姚總是從什麼時候不再吐的呢?
是權成飛創辦了紅泥之後。
他會時不時寄來幾箱葡萄酒,姚夢玲則哼著歌拆著箱子,打開一瓶,倒一杯,嘗一口,然後皺著一張臉道:「哇!這什麼啊?也太難喝了吧?」
——它們當然沒有那些葡萄汁勾兌出來的假葡萄酒好喝,因為葡萄品種或技術處理的緣故,早期紅泥的葡萄酒都是又酸又澀,口感也非常糟糕,沒有任何優點。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
可是。
他應該永遠也搞不明白權成飛和姚夢玲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只是覺得,他這個悠閒的富二代的日子也差不多該結束了,誠如姚總所說,上一代人的使命已經達成,如今,輪到他們這一代人來接班了。
整個五月,他都在忙著接替姚夢玲,適應大企業的工作,同時還要顧著紅泥那邊。
生活忽然以一種更具象的面貌在他面前展開,什麼愛馬仕奔馳晚風雪夜都成了不切實際的東西,畢竟如果他不好好工作的話,之後還要再裁掉一批人。
而這一次,得由他親自簽字才行。
他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