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毛泉臉上飛快閃過絲怨恨。
「唔,看來這是項目建立之初主負責人給你畫過大餅之一,沒錢到帳理由是藥品不夠好,國內很難售賣。」
陸茂予略帶猶疑說完,意料之外得到毛泉輕不可見一個點頭認可。
或許變化不大,這對目前來說是個好徵兆。
陸茂予不由得想起不久前謝靈音親身示範那場曉之以情加親友口吻的預審,此時深感受益良多。
他說:「沒人質疑這套說辭?國內管控嚴格,無法售賣,他們難道第一天知道嗎?通常這種情況,會開拓海外市場。」
毛泉皺起眉頭。
「再有個情況,如果這東西沒有銷路,他們為什麼要浪費資金一遍遍不耐其煩改進,花人力精力,避開四方耳目,散到小孩群里去實驗。商人本性貪婪,從不做無用功。」
「毛泉,你們那批花錢買進項目組的人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毛泉躲閃低下頭,忙用手推著瘸腿的眼鏡,沒做應答。
陸茂予緊盯著兩隻手裹成饅頭的毛泉:「項目每更近一步賣次研發名單,對前來分羹的人用賺不到錢打發走了,完全不擔心他們會鬧事,因為還要靠著集團工作吃飯。鬧事不僅丟了飯碗,還會因泄露項目內容吃官司。」
越梳理越是驚心動魄。
利用長青集團打掩護成立項目組,設計出這一環環扒皮程序的人簡直是個魔鬼。
吸乾你的血,還讓你心甘情願繼續賣命,這一招狠毒了。
「抽調各部門人才流程要走總裁辦,怎麼做到讓作為總裁的李經一無所知?」
「他用不著知道。」毛泉終於開口了,他眼睛發紅,「那幾年長青集團處於迅速發展階段,不是所有事都走他那。」
陸茂予疑惑:「他不像是甩手掌柜。」
毛泉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是啊,他問,別人有的是答案等著他。」
「我知道職場越級告狀是大忌,但項目人員名單收費這事兒本就不合理,你們沒想過私下找李經?」
毛泉扯扯唇角:「誰知道他是不是同流合污呢,整個長青集團,他看似有話語權,實則控股的是盛家,他願意做傀儡,難道還能拒絕送上門的錢?」
陸茂予仍舊不解:「按我推算,八年等待,你甘心那筆錢打了水漂?」
毛泉握不住的手像兩個大白饅頭,重重捶著桌子,憤怒初見端倪:「我當然不甘心!可我能怎麼辦?每次讓我們做些邊緣化內容,我是察覺出這項目不太對,有用嗎?」
沒用,他手裡證據太少,爆出去引不起軒然大波,倒是先招來殺身之禍。
毛泉譏諷一笑:「對了,這幾年多出好幾起醫藥研製人員壓力過大跳樓自殺的事,只要你們特別留意,就會發現他們都有個共同特點。」
話到這裡就停,球明顯踢到陸茂予這,讓他接著。
「都在長青集團工作過。」
「你那麼聰明,難道之前沒發現嗎?」
陸茂予身體前傾,雙手交握抵在下顎,直視毛泉的質問,他聲音很沉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發現了,但當時對聰明藥一事掌握信息不足,無法將其關聯起來。」
而現在他要感謝毛泉,因這一處精妙聯繫,徹底坐實盛念初與以鄧元思為首的犯罪組織有直接關係。
「是嗎?你為什麼注意到他們不是自殺?」
陸茂予眸光微閃,僅是須臾,就做出決定,他實事求是道:「查到個疑似在逃多年的兇手,他很擅長將兇殺偽裝成意外。為了挖到他的蹤跡,我頻繁翻閱過十四年來的案子。」
毛泉頭皮發麻,簡直不敢想自己最沉不住氣那時候,差點受同事說動一起提交離職申請,離開長青集團。
要是他走了,意外死亡名單里也有他吧。
當時勸他走的同事就在某天突然躺進太平間,再也沒機會埋怨那筆被坑走的存款。
毛泉只覺得身體疼痛遠抵不過心理,他低頭,臉頰埋進雙手,鼻息間全是藥物味道,他喃喃的:「挨那麼多打,毀掉賴以生存的雙手,是我不想說嗎?我比誰都想說出這八年來的遭遇,可是,我不敢。」
話音帶著哽咽和恐懼,有很足的孤寂感,這似乎在向陸茂予傳遞一個訊號。
別開口,別搭腔,就讓他把這刻當做一段自白。
沒人問,能當做獨自一個人,也不存在泄密。
毛泉摘下眼鏡,眼淚無聲流淌:「不向他人傾訴發出聲音,就不會引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