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知怔怔看著他們遠去,聽見薄牢在院中喚她:「看什麼呢,還不進來?」
她步子蹭一蹭,卻是沒動。
那些人已不見影蹤,她的目光仍移不開,踟躕間又聽薄牢道:「不學他心通了?」
深深嘆出口氣,容知咬咬牙,邁進了宅院。
前廳中烏漆嘛黑,灰塵蛛網卻已悉數不見,雖還是破桌殘椅,倒也乾淨整潔。
薄牢連燈也不掌,撩起長衫就於桌前落座,沒等容知將面上雨水拂去,便詰問道:「記得來學本事,卻不記得帶見面禮嗎?」
容知回過神,這才記起這人上回讓她帶酒過來,不由悻悻道:「深更半夜的,我上哪去買酒?」
她靈機一動,將懷中夜明珠摸出來,諂媚遞上前,「你看這廳里黑咕隆咚的,我這珠子可是好東西,有了它,燈都不用點。」
薄牢這財迷見是顆懸珠,果真顯出欣然,似是打心眼裡喜歡。
他故作不經意將東西接到手中,打量過後,輕咳一聲:「那我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下回記得帶酒。」
容知點點頭。
薄牢正色道:「這他心通說起來只幾句話。我是看你已有半隻腳踏了進去,這才願意傾囊相授。」
容知仍是點點頭,滿臉心不在焉。
見她這個模樣,薄牢終是顯出慍色。他伸手指向容知雙目,問道:「這是什麼?」
容知錯愕:「我的眼睛?」
薄牢道:「你將之閉起,能看到何物?」
容知莫名其妙,闔了闔眼,又睜開:「漆黑一團,什麼都看不見。」
薄牢起身負手而立,面上顯出幾分高深。
「等到你睜眼時目空無物,將塵目閉起時,卻能心曉萬物,他心通就成了。」
容知根本沒聽明白他七拐八繞說了什麼。
她抬起頭,忽而道:「薄牢,你說剛剛那些人,他們會不會是在找方緣近?」
薄牢目中怒意更甚:「是又如何?莫非你還要……」
他話還沒說完,容知已是跑出了前廳,穿過庭院,拉開大門。
薄牢聲色俱厲吼道:「我看你是執迷了!六根不靜,六塵不舍,區區一個人就讓你成了這樣,還如何談他心通?」
容知一邊在雨中飛奔,一邊想著,我管你什麼塵,什麼根,什麼他心通。
她滿腦子都是方緣近那一句:「我平日只學風水術數,哪裡會什麼功夫啊。」
第015章 你是騙子
一直到跑出竹林邊界,容知才堪堪定住腳步,輕輕舒一口氣。
前方幾丈外的空曠處,橫七豎八倒著數個著黑色勁裝的人。一把精緻的羅傘在地上飄飄搖搖,打傘的女子卻不知去向。
方緣近就遙遙立在這一片狼藉中,背對著她,身上白衫斑駁,大約是一片一片染著血,黑白分明,如潔淨地開出惡之花,顯得觸目驚心。
容知穩了穩呼吸的節奏,抬腳向前。
剛出一步,就見方緣近猛然回過身,釋出有如實質的磅礴殺意,那模樣看在她眼中宛如一個陌生人。
然而一瞬過後,也就是一瞬,那些戾氣悉數消失不見。
他的神情先是一怔,再是不解,最後竟有些失措:「阿知?你、你還是別過來的好,這裡不乾淨,恐污了你的眼。」
容知沒停步,隨口道:「這有什麼,我卻不怕。再說你不是還站在那嗎?」
方緣近又是一怔,隨即驀地展顏。容知近乎被他這孔雀開屏般的一笑攝住,又聽他道:「也好,那你過來,別看他們,只看著我。」
她這才知道失言,頗為不自在地挪到他跟前。
方緣近俯身將腳下羅傘拾起,抖抖水架在她頭頂:「這傘又髒又破,你且將就一下罷。若再這麼淋下去,還沒回欽天監,就要先進醫館了。」
容知不由更為不自在,便岔開話去:「這些人是……」
她並沒低頭看,只以手指指遍地屍身。
方緣近斜撐著傘,將她帶離遠了些,才輕飄飄道:「是方家旁支的人。」
「方家?」
容知神情中均是錯愕,「都是一家人,怎麼還打打殺殺的?」
方緣近漫不經心道:「我擅自從家中老祖宗那裡拿了樣東西,他們要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