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知哪裡猜不到她的心思。即便要接客,比起那兩個油滑男子,換作誰還不選自己這般清新俊朗的。
於是她輕輕嗓,端得風流道:「得了得了,莫要為難這可憐見兒的,本公子瞧這位姑娘順眼,良宵難覓,你就陪著本公子罷。」
天權在身後猛咳一聲。木頭錯一步過來,暗暗扯一把容知的後襟。
衝過來的男子哪裡肯依:「你這小白臉懂不懂規矩,不知道先來後到啊?」
說著話,他就伸手狠厲抓過來。
那姑娘慌亂著就往邊上躲,容知不屑抬眼,舉手扣住那人腕上脈門,用力一捏。
那青年嘹亮嚎一嗓子,不過須臾,四周就圍起不少看客。身後木頭將她衣衫扯得更狠,前邊鴇母也慌張著要過來勸。
容知也不願生事,鬆開手道聲得罪,直接問那鴇母道:「還請這位媽媽明示,黎公子在何處?」
鴇母面露難色,神情忌憚,咬著牙閉著嘴,還是不肯說。
容知厚著臉張嘴就來:「不瞞您說,那位黎公子是我家堂兄。家中有要緊事找他,這才冒昧一問。媽媽您閱人無數,卻識不出我們兩個口音相近,面容也俊得有幾分神似?」
鴇母面露狐疑,卻像被她唬住。
再者一眾人在門前擁著,總歸也為難,便喏喏道:「黎公子在上層,最裡間的醉月閣中。」
容知心頭一喜。
她面上端著,沉穩點點頭,攜著邊上的姑娘,帶著身後兩個仍綠著臉隨從,慢悠悠邁向樓上。
一邊垂首問道:「這位姑娘,醉月閣又如何了不得?為何你那媽媽還藏著掖著不給人知道?」
那女子抖著帕子靠她近些,身上香氣撲鼻,柔糯糯道:「黎公子喚奴家藹雪便是。醉月閣自是醉月姑娘的雅閣,那一位是我們樓子的花魁,只款待上賓貴客,一般人來是不給進的。」
容知心中失笑。只想自己與方緣近這堂兄一道,卻是連名姓都換了。只是不知道,他自稱姓黎,又是哪一個黎?
四人行至上層迴廊,步子猛一頓。
裡間門前,竟是有兩名官兵扮相的人,左右把守著。自打方緣近成了皇帝硃筆御批的欽犯,容知看見此般裝束就莫名腿軟。
她假意帶著藹雪向里走,斜眼瞧見旁側一間雅閣空著,一手推開門進去。
行至裡間,她鬆開藹雪,扒到與醉月閣相鄰的牆角,側首將耳朵貼上去。
耳際笛子瑤琴幽幽響著,隱隱有男子的交談聲,聽不真切。
藹雪面含錯愕,看似想說話,容知比一個噤聲的手勢,給天權使個眼色。
天權會意,自懷中摸出張銀票:「我們小、我們公子還有事在身,姑娘自便罷。」
藹雪一怔,大眼睛裡一瞬就漫起霧水。
這一時片刻,容知卻顧不得憐香惜玉,只屏息凝神,費出好大勁,終是聽清隻言片語。
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道:「冒昧一問,黎公子可曾婚配?」
這如何還在青樓說上媒了?
容知撇起嘴,不禁想,若再晚來幾日,會否是要直接喝方緣近的喜酒不成?
她猛地站起身,抬腳將門踹開,徑直向里走,揮開那兩名官兵攔她的手,一頭撞進醉月閣的門。
閣內雅樂聲戛然而止,一片寂靜中,桌前坐著三人。容知盯住其中那一人微漾的雙眼,疊著長聲道:「堂兄啊,幾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第045章 佳人相邀
方緣近果真心思玲瓏,聞她所言,只眉梢輕動,從容向著桌邊兩人道:「舍弟無狀,讓二位大人見笑了。」
話落一抬手,曲聲再起。
容知循目而望,不愧是花魁的雅閣,陳設頗為雅致。
東西兩隅高腳小几上,各置一鼎三足青釉提爐,薰香裊裊,散出淡淡檀香。
內室紗幔曳地,隨窗外輕風緩緩而動。幔簾後面,一位紅衣倩影若隱若現,手抱瑤琴,纖纖五指按弦,琴音清脆。
兩名鵝黃衫女子在她身後左右,各執一玉色長笛,伴琴而奏。
桌前落座兩人,一青年,一中年,俱是衣衫華貴,錦衣玉帶,氣質是遙城人獨具的豪爽模樣。
聽聞方緣近的話,那中年人目中現出一絲釋然來。
「小黎公子年歲尚輕,不拘小節也是自然,無需介懷。說句實在話,黎公子您曾言來我遙城探訪遠親,可我等相交數日,卻並未見過您家中親眷,心中不免還要生些疑問,如今再看,卻是多慮了。」
另一青年笑道:「所以景大人方才才問及人家婚配?下官還當您是相中黎公子一表人才,想為令嬡說媒呢。」
那位景大人揚聲笑起,仰脖飲盡杯中瓊漿,卻未再言。
容知拖出把圈椅,坐在方緣近身邊,就見他面龐湊近,溫聲道:「這位是鎮北節度使景大人,這位是遙城城主上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