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仁燧:「……」
錢氏:「……」
外頭還在發放艾草包的幾個夥計見狀急了,馬上就要過去阻攔,卻被後邊與那紫藤花同行的幾個差役擰住了膀子。
阮仁燧認出來了:「那是京兆府的人。」
藥店裡頭的管事人知道出了意外,趕緊開門來瞧,一伸手,先染了一袖子墨汁。
他捂著鼻子瞧了一眼門上未乾的墨痕,臉色煞白,下巴頦兒都跟著打起了哆嗦。
對於一個藥店來說,叫人上門來鬧出這種事,是致命的!
管事的臉色鐵青:「這位娘子,您來我們家鬧事兒,總得有個說法吧?!」
那紫藤花不慌不忙,先拿了一面令牌給他看:「奉太醫丞令辦事。」
又取了三張藥方出來:「先前我在你們家開了三服藥,你們造假還挺全面啊,用防風冒充黨參,用水梔子冒充梔子,用板栗葉冒充淫羊藿……」
街上人來人往,短短几瞬,就聚攏起一大波人來。
那指指點點的聲音就是灶上的水似的,慢慢地開始升溫,眼瞧著就要開了。
管事的死死地盯著她,再看看與她同行的幾個京兆府的差役,額頭生生地給逼出來一層汗珠。
難堪的尷尬之後,他訕笑起來,先推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低三下四道:「娘子且先進去喝杯茶,是夥計眼拙,給搞混了,弄虛作假是萬萬不敢的……」
又趕緊取了一張銀票,悄悄要遞過去,同時說:「我們主人跟王太醫還是同門師姐弟。」
「此事該當如何處置,自有有司專理。」
那紫藤花並不接那張票子,當下瞧著他微微一笑,伸手去扣了扣那兩扇門扉:「降福節這三日,這四個字都得這麼擺在明面上,要是你敢開門遮掩,亦或者想方設法抹了去——你們家永永遠遠都別想在神都城開門了。」
管事的聽得臉都僵了!
這可是降福節,街面上人最多的時候!
就這麼袒露著這四個大字,都用不了明天,今天晚上,這家店的牌子就得臭大街!
他笑得跟哭一樣,很有心要去央求一句什麼,可那紫藤花似的娘子已經提著桶往下一個目的地去了。
阮仁燧離得還算近,自然瞧得真切。
這娘子的確生得好看,瓜子臉,丹鳳眼,眉宇間自有一種從容自若的神態。
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他心想:聽起來是太醫院的人,難道後來她也升職做了太醫?
只是本朝的太醫那麼多,規制又與前朝不同,十之八』九又都是女太醫,他一時之間還真是想不起來這是哪一位了。
至於本朝太醫院為何會是女太醫的天下——這就得追溯到高皇帝時期了。
好像前朝時候,還是男太醫占據多數的。
只是高皇帝在位時,說男女大防,叫男太醫給后妃診脈有所不便,所以內庭多用女太醫。
再之後太宗皇帝沿襲了這個風俗,也就一代代地成了定例。
阮仁燧小時候知道這事兒的時候,還覺得很奇怪來著。
大公主也覺得奇怪:「高皇帝他怎麼一時開明,一時不開明的。」
阮仁燧也這麼想。
以高皇帝的心胸氣度,怎麼偏在這事兒上談起了男女大防?
且近代以來,關於太醫院的爭議也從沒停過。
女性太醫幾乎包攬了在太醫院內的所有位置,這一行又講究家學,又因為高皇帝留下來的這條規矩,所以這種家學往往是傳女不傳男的。
要傳給女兒,就要叫女兒頂門立戶。
要叫女兒頂門立戶,那就得給她娶一個賢內助。
只是太醫並不算是多麼顯赫的官位,要想在婚嫁市場上給承繼家學的女兒找一個適合的男人,相對就有些困難。
然而辦法總比困難多,沒過多久,太醫們內部就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別人家的兒子不願意嫁過來,就算有願意嫁過來的,也往往不諳醫理——那就娶同為名醫世家門第里的兒子嘛!
你把你兒子嫁到我家,我把我兒子嫁到你家——大家都有合適的贅婿!
又因為兩兩結親,稱呼上不好聽,所以往往都是三家,甚至於四家互換的,逐漸引為常例。
士林當中為此略有非議,只是終究沒能坐大。
原因倒也簡單——人吃五穀雜糧,總是會生病的啊!
前腳還在罵人家,後腳就請人家上門診脈,那多尷尬!
阮仁燧還在想那位紫藤花娘子,只覺得眼熟,就是沒想起來究竟是哪一位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