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透明的玻璃隔在中間, 身上流著同樣血液的兩個人眼裡沒有半分親情可言。
沉默, 沉默到獄警都忍不住輕咳一聲,江聽雨這才率先拿起牆上的電話。
她原本有很多話要說,但一邁進這個地方,那些話不知為何就都散了個乾淨。
最後她只問:「媽媽病危的時候,你知道這個消息嗎?」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江威明需要眯著眼睛回憶才能想起來。隨後他點點頭,蠻不在意地開口,「知道啊, 還有人給我打了電話, 誰來著?好像是你媽的媽。我還以為是詐騙,直接掛了。」
江聽雨咬著牙, 又問:「你有去看過她嗎?」
這次江威明回答得很乾脆,通過電話線,隱約可聽見他聲音里的輕蔑,「沒有。」
江聽雨沒話可說了。她把電話掛好,跟獄警示意自己可以離開。踏出監獄大門的那一刻她回頭看了眼緩緩併攏的鐵門,這才發現自己其實早就不恨江威明了。
他不值得她恨,恨他是在浪費自己的情緒。
他將會因為欺詐還有其他罪行在監獄裡度過幾十年,而她的幾十年不需要浸泡在對一個沒必要的人的仇恨里。
新年就快要來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從監獄裡出來後,江聽雨帶著陳母去醫院複查。陳媛已經在月港打掃屋子了,徐洲野還在公司忙,因此來複查的人只有她們兩個。
明明已經知道診室門口會有很多人,兩人這一路上還是走得很慢。陳母握著江聽雨的手不自覺用力,江聽雨看著她起伏的胸膛安慰道:「放輕鬆一點阿姨,呼吸太用力肺會難受的。」
話雖如此,她心裡其實也緊張。等取了所有的檢查報告,給劉主任看的時候,江聽雨連呼吸都忘記了。
「呼吸呼吸,你們母女倆不覺得憋得慌嗎?」
劉主任口罩上方的眼角明顯帶著弧度,「結果比預期還要好,可以放心回家過個年了。但是藥還是要堅持吃,按時複查。」
他又說了些注意事項,江聽雨一一記下,等出了診室,她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陳媛。
電話那頭的陳媛直接哭了出來,背景音里還隱隱約約聽見有男人的安慰聲。江聽雨聽了哭泣聲反而心情舒暢,更是在對面平復心情的時候給徐洲野發了個消息。
「阿姜,」陳媛還在抽噎,「你、你過年回來唄,我要請你吃大餐,吃滿漢全席嗚嗚嗚!」
江聽雨看了眼消息欄,暫時拿不定主意。
她在哪裡過年好像都沒區別,但現在內心明顯偏向於某個選擇。夜裡打開和徐洲野的聊天框,她還沒輸入消息,他就先一步發了過來。
X:睡了嗎?
江聽雨回:沒有。
X:還不睡,我都從陽台看見你手機屏幕的光了。
樓下怎麼能看見她手機的光,又不是開著手電筒。
江聽雨忽然想到什麼,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就跑到陽台往下看,而後踩著毛鞋噔噔跑下了樓。
熟悉的車子就停在熟悉的位置。
她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徐洲野看見她的穿著不禁蹙眉,把暖氣調高了點,「來這麼快?寶寶這麼想我?穿這麼少不冷?」又把大衣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嗯,確實想你。」
她這麼直接,徐洲野反而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捧著她的臉吻了上去。
車內像一個不斷升溫的蒸籠,車窗上似乎都能看見氤氳的霧氣。徐洲野的吻尤其張揚,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才肯罷休。
江聽雨抬手扶了一下車窗,玻璃上映出幾個指印,她喘了口氣,和他額頭相抵。
「阿姨睡了?」
「嗯。」
「那你怎麼還不睡?在等我的消息?」
江聽雨不說話了,徐洲野心知肚明地笑了起來,湊到她耳邊咬她的耳尖,「我們這樣像不像背著家長偷偷談戀愛?」
牙齒觸碰到某一小塊區域,細小的絨毛都在傳遞別樣的感覺。氣流灌入耳朵里,江聽雨不可遏制地微微顫慄,臉上泛起了酡紅,眼睛也霧蒙蒙的。
水汪汪的,還瞪他一眼,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徐洲野笑著喟嘆:「哇——好兇呀。」
挨了眼刀還不夠,非要身上吃痛才收斂。江聽雨作勢要開車門走人,徐洲野立刻識相地賣乖,「多陪陪我好嗎?」
他以前很少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但江聽雨明顯受用,她坐回副駕,還沒坐穩就看見了徐洲野手裡遞過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