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詞歪了歪頭,因為自己鼻尖縈繞了一股淡薄好聞的檀木白松香。
謝先生換香水了。
前幾次見面,除了有兩次被阿彌陀佛的氣味影響,謝先生用的一直是卡朗的金棕菸草男香。
金棕菸草也好聞,但現在的香氣更好聞。
像是在漆黑的雪夜裡,抬頭一看,月亮掛在白松的枝頭上。
在琢詞想東想西時,謝殊鶴駛離了警局,驅車開在馬路上。
等琢詞拉回思緒,車子已經打著雙閃,停靠在路邊。
「別下車,等我回來。」謝殊鶴語氣清淺地叮囑完,解開了安全帶。
琢詞看著男人下車,走進路邊的藥店裡,無聲地做了個「噢~」的嘴型,表示知道了。
三分鐘後,盯著藥店門口的琢詞看見男人從店裡出來,手上提了一袋藥。
謝殊鶴回到車上,撕開棉簽的封口,抽出了兩根,滾上藥膏。
「我嘴唇也不小心被自己咬破皮了,謝先生先給我塗塗這裡。」琢詞很識相地仰起整張臉,湊了上去,並且閉眼。
這個姿勢和距離都像求親吻。
謝殊鶴看見栗色毛絨絨的頭髮,纖長漂亮的眼睫,雪白細膩的臉頰皮膚。
謝殊鶴捏著棉簽的指腹微微用力。
胸口煩悶,又覺得這些傷的由來,有些滑稽。
原本感到生氣的點,也因為這個仰臉,被一舉擊破。
棉簽上的藥膏碰上咬破的嘴角,琢詞被冰冰涼涼的藥效凍得嘶了一聲,但沒躲開,只是皺了皺眉眼。
謝殊鶴上藥的動作放得更輕緩了些,低聲問了句:「為什麼要挨打?」
琢詞睜開眼,漆黑的瞳仁像黑加侖那麼亮,但心虛地左瞟右瞟,不敢看著男人。
謝先生看了目擊證人錄的視頻,但上車後一直沒提,琢詞還以為這件事能矇混過關來著。
看著男人修長的指骨在眼前晃,以及袖口的檀木松香被自己輕易嗅到。
琢詞抿了抿唇,決定還是開口解釋自己的行為:「因為我說過,我要保護你。」
「他是壞蛋,欺負你。」
「他想打我,他打了我就要被警察先生懲罰。」
破碎的邏輯鏈,但謝殊鶴聽懂了,手上的動作微頓住。
琢詞沒有察覺,只是藥膏塗在自己的嘴角,有點癢,抬起了手想去撓撓,但手腕被按住。
「先忍著。」
「癢。」琢詞嘟囔了一句。
謝殊鶴單手抽出一根乾淨的棉簽,在他唇角打圈揉了揉。
琢詞舒服了,長長吁了一口氣,才看見車燈掠過、勾勒著臉側的男人,眉眼低垂著。
深明輪廓上有一層暗影,讓人難以捉摸。
謝殊鶴擅長以利益去衡定做某件事情是有效價值還是無用功。
所以聽到這麼笨的保護方式,不說哂笑,也該會面無表情不起波瀾。
因為完全沒有意義,不會對未來造成什麼重大影響。
十五天後,謝洺照樣回謝家。
那能否讓他開心一些?
也不能,他只覺得他笨笨的,受了非必要的傷害。
謝殊鶴無法拿曾經被保護的感覺,去對比這次。
因為細細回憶,並沒有人這樣做過。
給琢詞的肚子上完藥,謝殊鶴將用過的棉簽扔進塑膠袋裡,才說了第二句話:「琢詞。」
「嗯哼?」琢詞看向男人。
謝殊鶴聲線低沉,輕淡地道:「以後不要為了任何人,去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琢詞點點頭,「嗯嗯。」
……
向謝先生揮手告別後,琢詞進了家門,然後透過落地窗看見轎車離開,琢詞心情很好地拎著一袋藥膏上樓。
在快經過施彌女士的房間門口前,琢詞忽然預感不妙。
這個時間,媽媽應該關門睡覺了。
但現在房門大開,燈也亮著。
琢詞想了幾種安全回房間的方式,比如隱身……
但最終還是決定——先扒著門框,小心翼翼探出腦袋,賭一把媽媽睡著了只是沒關燈沒關門,或者媽媽沒有留意門外……
施彌先是看見了栗色的頭髮,然後是額頭、眉毛、一雙漆黑濕潤的狗狗眼。
琢詞和媽媽的視線對上:「……」
好的,媽媽沒有睡著,而且就在房間裡坐著,守株待兔等他回來。
施彌女士一句:「琢詞,進來。」
琢詞乖乖地走進去,立定站好。
「今晚做了什麼事?」施彌問。
琢詞揪著藥袋子,對媽媽的問話感到不解:「您已經知道了的,青枝姐姐和青楠哥都告訴您了。」
是他忘了讓哥哥姐姐保密,大意了。
「我想你自己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