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於無奈,蕭權川還是離開了:「南南, 為夫去去就回,別干傻事,知道嗎?」
他還是默不作聲。
待蕭權川離去, 姜妄南全身力氣好似被抽空,冷不丁癱軟下來, 頭重腳輕, 連連後退。
何全瞪大眼睛趕忙扶住他:「娘娘!娘娘, 奴才這就去傳太醫!」
「不必, 我坐一會兒。」
「可是,娘娘身懷龍種, 萬萬不可以有事, 奴才認為還是……」
姜妄南喝道:「我說不用就不用,沒長耳朵嗎?!」
何全霎時被嚇得愣了愣, 而後垂下腦袋, 顫顫巍巍道:「是, 娘娘, 奴才多嘴了。」
眼前這人年紀和羅景大差不差, 踏實做事, 心性不壞, 姜妄南從未凶過他, 也可以說,他從未像今天一樣,像吃了炮仗似的情緒無比激動,見誰噴誰, 包括他的夫君蕭權川。
姜妄南也不知為何,一看到什麼不順眼的,聽到什麼不順心的,心裡仿佛蓋了一座火山,轟轟轟往上躥,大概同他孕身激素變化有關,情緒不自覺就走向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深呼吸幾下,就著何全的攙扶坐下來,語氣緩了緩:「抱歉,我剛剛是不是很可怕?」
何全又愣了愣,遲疑片刻,驚跪道:「娘娘不用跟奴才道歉,奴才受之不起,是奴才多言惹怒了娘娘。」
「好了,你起來,我問你,你要說真話。」
「是。」
「我方才……對陛下是不是很過分?」
「……」何全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伺候我這些日子,難不成還不知道我的性子?」姜妄南這會子情緒平息得差不多,還能挪出精力來安撫對方。
何全一邊仔細看著姜妄南的神色,吞吞吐吐道:「有……點……吧?」
「嗯,你先退下吧。」
何全道:「陛下離開之前提醒,娘娘該喝百合蓮子銀耳羹了。」
姜妄南神色微滯,沒想到,蕭權川在分身乏術的情況下,還惦記著他每日加餐的時間,心頭不禁軟了一處:「好,端上來吧。」
淡淡的甜味在口中化開,蓮子可口,銀耳爽滑,百合粉糯,火候恰到好處。
姜妄南還記得,蕭權川當時親自製定他孕期的各種吃食,還百忙之中抽空去一道道試口味,挑剔得很,險些沒把御廚逼得七竅流血。
又回想起自己方才對蕭權川說的話,好像確實有些地方不對,譬如,他好像下意識就認為蕭權川會把他和孩子交出去,皆沒給過對方一丁點信任。
而且,蕭權川作為一國之君,近來國內亂得一批,他不但沒有幫忙分擔與安撫,還跟對方瘋狂地吵了一駕,徒增煩擾,再說,他夫君這麼厲害,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當下困境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作為枕邊人,應該給予鼓勵和支持才對。
姜妄南心事重重地放下瓷勺,喃喃道:「夫君現在應該很傷心吧。」
他咬咬唇,罵自己道,真的好自私哦。
咯嗒一聲,姜妄南放下還剩半碗的燉品,喚來何全:「我要去找陛下。」
一般這種時候,蕭權川會在南書房埋頭批閱奏摺,抑或是單獨面見朝臣商議要事。
然而,姜妄南去到時,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書案上,成堆成堆的摺子猶如發生過泥石流的大山,滑得滿地都是。
姜妄南心猜,蕭權川應是去了別的地方處理政事,他哭了一場,又晃著轎子大老遠過來,身子有些吃不消,便在書房裡乖乖等他心愛的夫君。
閒來無事,感覺必須要為他夫君做點什麼,他便蹲下收拾一塌糊塗的奏摺,整整齊齊擺好,蕭權川回來看到他這般懂事,應該會開心一點吧。
不一會兒,一卷明黃聖旨混在摺子里,他順手拿了出來,一不小心,聖旨由上而下滾了開來,上面有幾行雋秀的行書字體,那是蕭權川的字跡。
他一下子就撇到「毒屍」二字,心想,難道夫君想到別的辦法了?
眸子登時躍起一陣歡喜,他連忙拿起細看。
不曾想,這一看,改變了他下半生的軌跡。
陽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灑在聖旨那金黃色的綢緞上,然而,他泛白的指尖卻鑽進一股寒意。
「朕聞國運興衰,繫於民心;民心向背,關乎社稷。近月以來,朝野內外,風波迭起,百姓愁雲滿布,朕心亦為之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