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姜妄南登時啞言,喉嚨里好像被什麼堵住了。
好像是吧。
他一心記著那道殺子聖旨的怨恨,似乎完完全全蓋過了從前種種美好。
姜妄南無言以對,抓抓頭髮:「這跟他滿頭白髮有何干係呢?」
「王妃別急,老奴還沒說完呢,接下來這件事,要比招魂術更早,大概發生在王妃離開皇宮之前。」
「他又瞞著我做了什麼?」姜妄南眼皮突突直跳。
孫年海回憶道:「此事關乎重大,王爺不得已不滿著王妃。」
「你快說啊。」他急道。
「王妃還記得,當年毒屍爆發之事吧?」
「嗯,自然,當時滿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都想要他交出我的孩子,作為藥引解開屍毒。」
「不錯。」
姜妄南無奈笑道:「他不是連聖旨都寫好了嗎?」
孫年海一臉不解:「什麼聖旨?」
「為解萬民之憂,安四海之心,朕深思熟慮,採納眾卿家之意見,待良嬪姜氏足月生產後,交出骨血,以彰顯朕之大公,護住祖宗之江山。」
他記憶力歷來不好,卻能一字一句完完整整複述出來,字字泣血,句句飲淚。
「原來是這個啊,王妃當真了?」
「孫公公笑什麼?白紙黑字,豈能不真?」一提起這個,姜妄南心裡就有十足怨氣。
「老奴不知王妃是怎麼看見這道聖旨的,確實沒錯,寫是這麼寫的,不過,當時情況緊急,這是王爺為了保護王妃母子的權宜之策罷了。」
「保護我?擺明要殺我和孩子,還叫保護?若非我及時出走,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嗎?」
孫年海恍悟:「王妃就是因為這道聖旨死遁的?」
「我又不傻。」
「原來如此,可是,王妃錯怪王爺了啊。」
「這還錯怪?難不成他還有可以說服我的苦衷?現在才事後諸葛亮,會不會太遲了?」姜妄南權當孫年海在為蕭權川圓話,顯然不信。
孫年海道:「遲或不遲,王妃聽了之後,再做定奪吧。」
「王妃知道,太后娘娘擅長蠱術,而毒屍的病變根源,就在於千鈞蠱的異化,當年毒屍時隔多年出現在榕樹鎮,王爺就已經讓太后娘娘閉關鑽研解藥,只是把握不夠充分,也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
「王爺這個人呢,王妃是了解的,他從不逞口舌之快,更不會把沒有定論的事情說出去,他歷來喜歡把問題解決後再告訴王妃,以免徒增王妃的煩惱。他只希望王妃能全身心信任他,然後徹頭徹尾享受他給王妃帶來的無憂無慮。」
姜妄南心口五味陳雜:「嗯,他的確是這樣的,什麼都不過多解釋,後來呢?」
「後來啊,太后著實研製出了解藥,那藥實則也是一種蠱,名為陰蛭蠱,其白卵可入藥解屍毒,然,此蠱需以人體養殖,吸收人體陽氣而活,會令被寄生者快速衰老。」
姜妄南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瞳孔微微放大:「蕭權川他……身體裡……有……」
「陰蛭蠱寄生的環境要求非常高,它能感受到人體的情緒,如若讓一個並非心甘情願之人植入,那將不可能成功。」
「而且,它每至三更繁殖一次,被寄生的人就會渾身絞痛,感受著五臟六腑攪成一團,痛不欲生,還要有極強的意志力,強行忍著不可大叫,否則會驚擾產卵的蠱蟲,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姜妄南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唉,王妃啊,王爺親筆擬定那道聖旨,只是想暫時安穩天下人之心,只要解藥一到,毒屍自然而然就會消逝,屆時,天下太平,誰還會惦記著王妃和腹里的孩子呢?」
「他從未想過要犧牲你們母子,一切的一切,他都在背後默默地付出和犧牲。」
「只是啊,王妃還是對王爺信任不足,有事好商量嘛,別動不動就分開,細細算來,王爺被白白折磨了十來天,生生折了十年陽壽啊。」
十年……
姜妄南直覺腦瓜子嗡嗡嗡叫,仿佛痛在己身,目中含淚,忙抓住孫年海肩膀:「那他現在呢?他現在還會疼嗎?啊?」
孫年海搖搖頭:「沒有了,王妃消失後不久,高頁不知哪來的方子,治好了所有的毒屍,還揚言說是蕭廣樓想的辦法,由此大獲民心,順勢把蕭廣樓接回了京城,後續王爺讓位、新帝當政,王妃應該也聽說了吧。」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姜妄南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眼淚不停湧出來,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心中的愧疚、歉意、悔恨遠遠蓋過了□□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