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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他發燒後, 得知蕭權川四處奔波給他尋藥, 他便沒有那麼反感他爹了。

姜妄南抬眼望著風中枯枝, 壓抑著奪眶而出的淚水, 語氣低得像是在安慰自己:「爹爹三日後就回家,他很平安,一定很平安。」

這三日,管家一直在留意姜妄南的舉動, 可並未發現異樣。

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就睡覺,平時陪孩子們讀讀書、寫寫字、玩玩遊戲,反反覆覆看那幾封蕭權川的親筆信,一如既往地正常。

真要說起來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每頓飯吃多了半碗一碗,菜和肉也吃更多,上床睡覺比先前至少早半個時辰,枕頭每天早上一天換一次,聲稱在床上喝茶時不小心潑到了。

管家看著姜妄南那雙從未消腫的眼睛,紅得可怕,心有猜測,特意問過換洗的僕人,那僕人說每一個枕頭都沒什麼茶水味。

管家一聽,微微頷首,只搖頭嘆息。

時間這東西,說短也短,說長也長。

姜妄南從第三日子時開始,就在大門口候著,他披著蕭權川親自給他挑選的白色大氅,纖瘦的身軀仿佛快要掛不住沉重的衣料,他的鼻子、臉頰全然被風吻紅,牙齒止不住打架。

管家三番四次勸他回屋等候,會著涼,他只是晃晃頭,認死理似的以為這樣就能看到蕭權川四肢健全平平安安。

約莫二更天,他遙遙看見火光閃爍,零星幾個從大批湧現,一路奔往他這邊,還有馬蹄重重踏地的聲音,此起彼伏。

「來了,他們回來了!蕭夫人你看見了嗎?」管家激動道,「快,大夫們快出來接人!」

姜妄南日盼夜盼終於盼來了這一幕,心跳無比加快,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像複讀機似的:夫君肯定沒事的,沒事的……

任潛騎在馬上為隊伍最前方,鬍渣粗糙,身後緊緊跟著一輛馬車。

「吁——」任潛勒緊韁繩,馬停人停。

姜妄南跑上去急切問道:「任將軍!我夫君呢!?」

「在馬車裡,大夫都準備好了嗎?」

他快速下馬,又進了馬車,跟另外一個人一前一後抬出一個擔架。

擔架上,躺著的傷員正是蕭權川。

「夫君!夫君看看我,夫君?!」看著蕭權川蒼白如雪的臉、緊緊閉合的雙目、渾身的血浸透被褥,姜妄南猝然大哭,淚流不止。

任潛攔住悲痛萬分的姜妄南,三五個大夫成群出來,把脈,探鼻息,查驗傷情,一氣呵成,其中一個道:「還有救,快抬進去!」

姜妄南也跟著擔架回了屋,不停道:「蕭權川你絕對不能出事,絕對不能離開我們,聽到沒有!蕭權川!」

大夫道:「蕭夫人,我們定全力以赴,還請無關人員先出去。」

任潛點點頭,和姜妄南守在門口。

「我夫君怎麼傷得這麼嚴重?」他啜泣著問道。

任潛徐徐道來:「我們中了敵人的埋伏,他們發放出假消息說要往西去,阿川本來留有餘地,說不能輕信,但我大概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居然信以為真,不顧他的反對,幾乎把軍力都集中在了西邊,結果,那些狗娘養的不知怎麼知道我們營地的位置,直接搞夜襲。」

「當時,營地里只有阿川和一百來個戰友在駐守,敵眾我寡,戰友全死了,阿川以一人之力保護了營地,擊退了他們,可他幾乎承受了三十幾處傷,刀劍槍斧,刮擦撞跌,沒有一處好皮,我們趕到之時,他已經昏死在血泊之中。」

說到這裡,任潛簡直心如刀割,愧疚又悲痛。

姜妄南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然揪住任潛的衣領,紅著眼睛吼道:「任潛!我夫君好好地跟你出去,結果滿身血淋淋地躺回來,生死不明,你怎麼跟我交待的?啊?我夫君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拿什麼賠我,孩子們好不容易能喊爹爹了,你又拿什麼補償他們?!」

任潛任由他晃來晃去,慚愧低下頭:「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對不起……」

姜妄南仿佛抽乾了所有力氣,雙目空洞:「他要是就這樣走了,我也不活了。」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任潛無言以對,更無話可說,只在重複三個字,企圖能心安一些:「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只見僕人們端著一盆盆清水進去,又端著一盆盆血水出來,鮮艷濃郁得逼人。

姜妄南哭得背過氣去,幸虧任潛一把扶住他:「來人,扶蕭夫人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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