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根手指的指腹和骨節上,還蒙著一層薄薄的繭。
穗歲不由把手背到身後,神思游離地想:被那樣一雙乾淨柔軟的手觸碰到,應該是十分溫暖舒適的感覺吧。
「自然是不可以分割開來的,無論是這刺,還是那空隙,都是我想做的事情里必不可少的一環。」穗歲把視線瞥去別處,承認得十分乾脆。
可她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把具體要用這東西做什麼告訴禾山。
「你且等著看吧。」穗歲從禾山的手中接過魚皮,坐到她一向作工用的石台前,不輕不重地答了一句。
穗歲心裡有些沒有底。她要做的是一件為虎添翼的事情,行的也不是正大光明的手段。無論是孽海還是人間,穗歲見過各種各樣的欺詐詭計,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些東西是不應該拿到禾山面前來說的。
好像連被他聽到,都會讓她覺得慚愧。
慚愧用世間不堪的東西,污濁了這雙澄明的眼睛。
第10章 他怎麼可能不明白穗歲的異樣究竟因何而起。
被壬威帶到宮裡的那些日子,穗歲不僅仔細觀察著壬威的逆鱗,也時刻豎起耳朵記下一切有可能利於她行事的消息。
他們太過狂妄,又將她看得太輕,認為她翻不出什麼風浪,因此許多時候說話並不避諱著她。
然後穗歲就知道,四夫人煉成了一件法器,能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將孽海之水裹挾在魚尾四周,然後她就能在人間行走上半個時辰。
只要她穿著及地長裙,遮去魚尾,再用法力模擬出人們行走的樣子,戴上冪籬,便不會叫人發現有什麼異常。
孽海里什麼都有,卻偏偏胭脂水粉等女子愛好之物不如人間的多;鮫魔所制的藥材也大多是些陰毒的效用,她若想買些養顏益氣的丹藥,也只得去人族的鋪子裡瞧。
壬威是看不上她這些小家子氣的作風,可也不知為何明明那麼厭惡人族的父王偏偏很受四夫人這一套,只要能將寵愛從王后身上分走一些,壬威便覺得舒坦。於是他也會儘自己所能地為四夫人行事打個遮掩。
穗歲並不覺得那個法器純粹是用靈力煉製而成,四夫人不過是從婢女被鮫魔王相中才提拔成「夫人」,靈力本身並不高強,若是連她都能煉出這樣厲害的法器,其他修為更深厚的鮫魔沒道理被困在孽海中那麼多年。
她一定隱瞞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作為保護自己的底牌。或許她沒有告訴壬威,也或許壬威已經知道離開孽海的關鍵,不過是礙於鮫魔王的猜忌和壬風眠的勢力才選擇了暫時蟄伏,待到內憂平定,再將重心放到研究如何離開孽海上來。
穗歲與壬風眠做的交易便是她幫繼王后扳倒四夫人,削弱壬威同盟的實力,作為交換,四夫人死後,壬風眠得允許她去四夫人房裡尋找她想要的東西。
「我母親曾有一塊雕著芙蕖的紫玉,曾經不慎落入孽海中,我在四夫人的腰側見過。」穗歲是這麼與壬風眠說的。
壬風眠完全不能理解這樣的說辭:「一塊玉,值得你這麼費心替我做事?」
穗歲森然:「我母親的遺物被這樣的人染指,太子殿下又對我這樣百般折辱,不值得白鱗費心嗎?」
那紫玉是她胡謅的,可穗歲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拳頭攥得很緊,渾身肌肉緊繃,她顯露的恨意越濃,壬風眠就越是相信她。
果然最終壬風眠還是頷首允了她的要求。
穗歲要得到那法器好好研究,哪怕她失敗了……她還有後手,只求能製造出一個機會,送禾山離開孽海。
她可以在孽海慢慢等待覆仇和離去的時機,但是禾山的身體由不得他等了。所以穗歲才抓緊每一刻為這計謀籌劃,力保沒有任何疏漏。
「你今天是怎麼了?」禾山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這句話。
長期以來在人間和孽海小心翼翼過活的日子,讓穗歲對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敏銳。環境的變化也好,對人心的觀察也罷,她總能以最短的時間做出判斷,用什麼樣的應對方法才能達到最佳效果。
唯有在動手設計那些巧思物件的時候,她會少見地陷入一個心無旁騖的境界,身邊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將她從聚精會神之中吸引出來。
但是這短短一段時間裡,禾山發現穗歲明明沒有在做什麼,只是和他說著話,就走神好多次了。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