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再一次模糊起來,可她其它的感知能力卻好像突破了層層障礙,不再被厚重的雲霧遮掩,而是比尋常更加敏銳。
比如此刻穗歲的耳朵能聽到自己心跳如雷的聲音,宛若有人舉著一根鼓槌敲打著她的顱骨;再比如三尺外禾山衣領上的味道,正蜿蜒著飄來,隨著她的呼吸鑽入肺腑,擾著她所剩無多的神志。
禾山並未察覺,見穗歲久未作答,便起身走到她身邊,再一次蹲下問:「發生了什麼,又是誰給你下的藥?」
穗歲一開始以為禾山身上的那股味道是他墜海前衣服上的薰香,可是後來他們的衣服明明用的是同一種洗皂,卻浸出完全不一樣的氣息。然後穗歲才明白,那股清幽好聞的香味,是禾山自己的體香。
禾山身上的氣息與冬日潮濕的海風一樣冷,卻是天下叫她最覺得安心的味道。
此刻穗歲心跳得越來越快,吵嚷著蓋過了禾山與她說話的聲音。穗歲只覺得那股氣息隨著禾山的靠近愈發濃郁,把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她從幽牢中帶出的那縈繞在心頭的陰冷腥臭,一下子就消散開來。
化在了他遞過來的手中。
「來,我扶你去休息。」
穗歲看不清禾山的手,可那蒼白的手背上根根分明的青筋早就刻在了她腦海中,在她自己還沒從一團亂麻的思緒里理出一點對現狀的判斷,就已經把手遞了過去。
直到把穗歲扶到床邊坐好,禾山墊著穗歲小臂的手才鬆開——他攙得小心又得體,保持著剛好的分寸,動作很穩,卻又不會讓人產生其他的心思。
可是穗歲現在心裡快被「其他的心思」撐滿了。
禾山鬆開手是想要坐到穗歲身邊替她繼續壓製藥性,卻不料剛坐下就被穗歲撲了個滿懷,一時雙手舉在空中,都不知道落在哪裡。
「穗歲……」感受著懷中燙得超出尋常的體溫,與劇烈到要躍出胸膛展現給他看的心跳,禾山無奈道,「聽話,坐好。」
「把靈力全都傳給我,你死了,我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穗歲非但不聽,察覺到她環著的人脊背僵硬,甚至把手收得更緊。
她才看清禾山今日穿的,是她縫製的那件竹青色的長袍。也不知道是衣服緞般質感本身的冷,還是禾山體內散發出的涼意,穗歲將臉貼在禾山胸口,只覺得這溫度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舒適非凡。
穗歲原本還想與禾山抗爭兩句,卻被這沁入心脾的冷覺舒適得說不出話。但這番降溫還不夠,她還想貼得更緊一點,只要能壓下她心頭的躁動,便不用禾山損耗自己的靈力。
他的頭髮就不用變白,身體也不會因為她的緣故更加虛弱。
穗歲此刻腦海中不再有其它的東西,只想著離禾山再進一些,離那讓她舒適的涼意再近一些,於是手不受控地去拽禾山的衣襟,將外袍扯松後仍覺得隔著裡衣還不夠,便又伸手去拉那雪白的內衫。
直到她越扯越向下,眼見著要向大帶的結摸索而去,方才一直穩如磐石、任由穗歲亂來的禾山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下面的動作。
他竟用一隻手就鉗住她的兩個手腕。穗歲茫然地想,為何看著這麼瘦弱的人,手卻像是擒著削山摧海的力量呢。
「穗歲。」禾山沉聲喊了一句,另一隻手伸到胸前去理方才被她攪亂的衣襟。他原本的溫和一旦斂去,整個人莊嚴又冰冷。
突然,有兩滴滾燙的液體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為什麼連你也不肯救我。」穗歲的眼睛原本就紅,此刻被淚水一盈,更像要滴血一般,「禾山,你還是嫌棄我。」
禾山氣得有些想笑,覺得此刻被藥物擾了心智的穗歲真像個討不到甜食就胡攪蠻纏的孩子,又著實看著可憐,語氣便稍微軟了些:「怎麼不救。你坐好,我給你傳功。」
「你不是問過我有什麼向神所求嗎?」
當時她沒有回答禾山的問題。
「我有所求。」穗歲吸了吸鼻子,語氣顫抖,「禾山,我想要你。」
說完這句話,四周一下子靜悄悄得只留穗歲一個人不穩的呼吸聲。
像是過了有上千年那麼久,禾山重重嘆了口氣,鬆開了手上對穗歲的禁錮。
然後穗歲就聽到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第18章 瀆神。
很久以後回想起這一段時光的時候,穗歲都很難確認那夜發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她耳不清目不明,對上的是一個同樣五感盡失的神,於是隱約在腦海中留下的,只有一片飄渺虛晃的月色,和泛著銀光的髮絲。
禾山的頭髮並不是垂暮老者的花白,而是一種灰紫的銀,透澈又潔淨,不沾染一絲世間污濁。這銀色好像對穗歲有著特殊的魔力,她總想去抓散落那些在二人身邊的頭髮,可雙手卻在觸及的一瞬間被禾山握住,堅定地錮在她臉頰兩側。=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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