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不知道?」闞南荀氣得笑出了聲,「掌醫這個身份是對你醫術的肯定,可你的腦子呢,這麼多年長進過一點嗎?撕裂元神壓制喜怒哀樂,這種飲鴆止渴的辦法虧你想得出來!」
「你……你怎麼會……」
「你當人人都和你一樣?沒有我看著,這消息怎麼可能瞞得到今日!我還知道殿下把捨棄的元神拋入孽海鎮壓,建立出不同的時空秩序,只為減緩鮫魔種族衍化的進程。」
姜林暉徹底呆怔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一直和我說嗎?他是戰神,可他也是個人!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由著他亂來?」闞南荀無藥可救地看著他,接著說,「你有沒有想過殿下那時切去元神後,留存在體內的情感從哪裡消散?任何古籍上都沒有記載過這種先例,你考慮過後果是什麼嗎?」
「所以……你才那樣著急把他罰下界去。」姜林暉喃喃道,「就是為了讓仙使替他走一遭人間喜怒哀樂,將無處遁逃的七情六慾消散乾淨。」
「我若真要罰,至於在大戰結束後過六個月才定殿下的罪嗎?我親眼看著他長大,我會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闞南荀罵完,渾身怒氣擰成的勁瞬間消散。
他重重嘆了口氣,十分疲憊地說:「殿下堅持要一人前往人界尋找司乘。萬家陣打開後我們發現司乘化身人皇柏修,還未來得及想應對的方法,殿下便被他不知用什麼術法召到人界去了。」
「什麼?」姜林暉驚詫道,「什麼術法能反噬到殿下!」
「林暉,讓我帶穗歲走。」闞南荀難得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絲懇求,「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還不多,我得趕在主神把此事告知眾神官之前把她送去人界。」
「……」
「扶桑親自認下她為神影,那她對於殿下而言一定有不可取代的意義。」
姜林暉似乎仍在猶豫,可是身體卻向一邊偏了偏,露出原本擋著的宮門來。
闞南荀一步向前,正要伸手去推,門卻先一步從內打開。
穗歲從裡面走出時,用仿佛看著陌生人的目光注視著姜林暉與闞南尋二人,聲音是一反常態的喑啞。
「你們剛才說,殿下把元神撕裂後拋入什麼地方?」
闞南尋有些困惑,卻仍重複道:「孽海。」
見她神色實在不對勁,他又問姜林暉:「你沒和神影大人說過?」
穗歲即然連黎岄身上有傷的事情都知曉,拋入孽海不過是此間無關輕重的一部分,有什麼值得隱瞞的,而她為何看起來也對此事格外關照?
姜林暉伸手攔在闞南尋身前,對他點了點頭:「闞大人,給我們一柱香的時間,再讓神影大人去找你。」
見他一臉正色,而穗歲又仿佛失了魂,闞南尋皺了下眉,隨後應允:「一柱香後,我在蚩尤殿等候神影大人,不能再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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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姜林暉將事情的始末講給穗歲根本不需要一炷香的時間,故事很短,他講得很簡單,可是穗歲卻花了很久的時間也沒有從他所描述的過往中理出個頭緒來。
好像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連在一起卻成了晦澀深奧的天書。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在了去蚩尤殿的路上。
千言萬語,只在穗歲腦海里匯成了一句話:
禾山就是黎岄。
「鮫魔一族在幾萬年來與不同種族的通婚中,繁衍出了極不穩定的性格與體徵,也因此他們適應環境的能力,以及術法增強的空間,都比神族或是人族快了不少。
殿下發現這一點後,便一直在想要如何應對此事。」
把鮫魔全數封入孽海後,他便試圖用經脈中剩餘的全部靈力籠罩在孽海上方,創造一個與三界中其餘地方時間流速不同的空間。
而那時黎岄本身就因戰鬥損耗巨大,即使將靈力傾盡,也做不成心中所想。於是他思考片刻,便停下了施法的動作,用剩餘的靈力將元神撕裂,鎮壓孽海。
做完這一切後,黎岄周身靈力近乎乾涸,承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神府之痛,保持著最後一絲清明,找到了姜林暉。
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要告訴任何人。」
姜林暉一探經脈便知他做了什麼,神農掌醫向來穩持的手在發現真相的一瞬間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
「黎岄你瘋了,我分明說過,此事太過冒進,無人知道後果,你瘋了!」
「沒有辦法了。」黎岄說,「我體內的祝融真火越來越不受控制,你是知道的;這回封住了鮫魔,卻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得……我必須給神界和人族拖延時間。這是唯一的兩全之法。」
「那你怎麼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還能想出辦法的,我……」
他話沒有說完,黎岄就陷入了昏迷。
這一睡,就睡了足足五個月。
姜林暉對外宣稱他受鮫魔暗算,需要在神農殿調息。五個月里他翻閱了各種典籍,耗盡神思,才終於將黎岄從神墮的邊緣拉了回來。
待他醒來後沒過幾日,便接到了闞南荀因黎岄未聽從神界律令,擅自插手鮫魔與人族的鬥爭,而定下歷劫之罰的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