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歲面露窘態,「那畢竟是你爹爹……」
「不介意的話,就這麼喊我吧。」黎岄說。
他知道尤堯是在怕他把自己的名字報了出來,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覺得兄長竟然連這樣的小事都給尤堯交代得清楚,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魯愚了些。
穗歲糾結了一下,還是沒喊出口,只側著身請黎岄進屋。他從身邊走過的時候,穗歲聞到了一股很好味的松雪味,與他清清冷冷的外貌極其相符,可隨著他的靠近,他身上那股駭人的氣息壓得她更加不敢大大方方地抬頭看他。
堯堯的父親是個藹然可親的,怎麼他的弟弟這樣叫人害怕呢。
黎岄意識到了穗歲的侷促,也知道這樣的重逢並不是個好開端。
她看起來對他的畏懼遠遠超出了其它情感,而黎岄受夠了穗歲有意無意展露出來的害怕。
這會讓黎岄忍不住想起那日扶桑把穗歲魂魄給他看時的情形。
因此進屋之後,他就安安靜靜坐在餐桌旁,一聲不吭地看著穗歲同尤堯交談。
這間木屋並不大,起居一室,穗歲先前將煮熟的水果羹放在屋內溫著,出來迎接他們之前正在捏各種形狀的麵食。
尤堯圍在穗歲身邊,一會兒說要看小鳥,一會兒說要捏兔子,穗歲全都笑著應下,三兩下便做出一個栩栩如生的麵團給他。
不光是尤堯看著新奇,黎岄也十分喜歡看穗歲修長的手指翻轉、揉搓麵團的模樣。
可他看著看著,便發覺屋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黎岄抬眼,便看到穗歲有些不安地看著自己,一旁的尤堯眨著一雙大大的眸子,眼神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打轉。
「怎麼了?」
「這是不是不太合您胃口……」穗歲指了指黎岄面前的水果羹,解釋道,「我是給堯堯準備的,小孩子喜歡這種甜的。」
言外之意如果他不喜歡吃,也不算她招待不周。
她就沒想著要招待他的!
黎岄低頭淺笑了一下,這水果羹對他來說是有些偏甜,可只要是穗歲做的,什麼東西他都甘之如飴。
他只是捨不得一下子吃完,又只顧著看她,才沒喝上兩口。
聽穗歲這樣一說,他連忙端起碗,快速地將水果羹喝完,末了還將碗底向穗歲那邊側了側,示意一點沒剩下,他很喜歡。
穗歲:……他喝這麼快不嫌膩嗎?
堯堯的叔叔真的是個好看的怪人。
穗歲轉移話題,又低頭看了面前十幾個動物形狀的麵團,對尤堯說:「那我去外頭把這些都蒸啦?」
尤堯高興地點頭。
木屋太小,炊具都放在院子裡,穗歲就對黎岄欠了下身,端著盤子出去了。
黎岄卻瞥見她的頭髮末端沾上了些麵粉,顯得有些凌亂俏皮,不由彎了彎唇角。
「太子叔叔。」尤堯輕輕喊了聲,「您不去陪陪嬸嬸嗎?」
黎岄:「你自己待在這裡。」
尤堯乖巧地應下,他當然不敢再去打擾叔叔嬸嬸團聚了。
黎岄走進廚房的時候,剛想和穗歲打聲招呼,便看到了讓他心慌意急的場面。
穗歲燒開了一鍋水,正將那巨大的蒸籠掀開,原本這種普通的炊具是不可能難倒她的,但是穗歲最近做什麼事都覺得很容易累,身體也時常使不上力,指尖忽然軟了一下,蓋子便重重跌落下去。
湧出的蒸汽拍打在她來不及收回的手上,穗歲不由發出了「嘶」的一聲,剛要舀旁邊的涼水來潑,手卻忽然被人強硬地拉了過去。
黎岄拉得太急,穗歲又沒有準備,被這樣扯了一下,整個人直接貼進他的懷裡。
穗歲完全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黎岄的下頜,直到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反射地要收回手,卻被黎岄壓制著不能動,這才低頭去瞧是怎麼一回事。
她手上被燙傷的地方很快就紅了一片,在白皙的皮膚上特別明顯。而黎岄手心泛著一團白光,正小心翼翼地給她處理著傷口。
「我那邊有藥,塗了就好,不……不必麻煩您。」
兩個人的衣服都不算厚,穗歲敏銳地感覺到男子的體溫隔著幾層布料傳到她這邊,讓她的臉也不自覺地發燙起來,比手上更甚。
他看起來有些瘦,可感覺衣服下面好像……還挺健壯的。
穗歲臉更紅了。
黎岄有些後悔,心想若是他一開始就跟著穗歲出來,而不是等到尤堯提醒才動身,說不定就能在她掀開鍋蓋之前攔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