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好珍重你夫郎吧,一會兒添茶加水的,可千萬別讓我瞧見是他提著壺來。」
攤主撂下話,乾脆利落地就走,邊走還邊搖頭,「現在的孩子呀……」
黎江雪被訓了個劈頭蓋臉,過了好久,才用震驚的目光去看雲別塵,後者尷尬地提壺倒茶,默默推到她面前,就是不抬眼看她。
兩邊相對,盡在不言中。
黎江雪:你這麼久都不告訴我這裡是女子為尊?
雲別塵:你也沒問啊。
……
她緩緩抱頭,回想起這些日子所幹的事,不由一陣眩暈。
所以她的小道侶,對她那樣親近又依賴,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賣給門派,做她道侶的,還因為在這個女尊男卑的世界裡,她要了他的身子,就應該對他負責。
所以當她出於道德,提出不能再共修時,他會顯得那樣失落,那樣小心翼翼,想要用身體來討好她。因為他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還有唐止,難怪她初來乍到,在門外聽見雲別塵沐浴時,他扭扭捏捏地問:「少主在這兒偷聽男子沐浴,會不會不大好啊?」
難怪那天他在屋裡熏臘肉,她想看看究竟,他氣勢洶洶地說男子閨房不許她進。還有他買了酥糖的那一天,她見他在忙就說餵他一塊,他的臉一下紅到耳根……
黎江雪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這陣子作惡良多。
不說別人了,單說雲別塵,他夜裡只披一件衣服的時候,她也敢進他屋子,他耗損靈氣過多暈過去的時候,她還抱過他。
光是今天,她還在藤橋上一頭撲在了人家腰上,還敢耍賴,問他我一個女孩子都沒臉紅,你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黎江雪啊,黎江雪,可給你牛壞了。
她既震驚,且悲痛,哀哀怨怨地問眼前的人:「那個,你剛才為什麼不和攤主解釋,你我其實是師徒關係?」
雲別塵可疑地偏開臉,眨了眨眼,「本是萍水相逢,無須耗費口舌與旁人解釋。左右她說她的,你還如往常一般與我相處就是。」
說著,還把新買的白糖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吧,一路下山該餓了。」
紙袋被一把奪過來,黎江雪拿起竹籤,惡狠狠地戳起一塊,遞到他嘴邊,眯了眯眼睛,「還是你吃吧,夫,郎。」
「……」
正在雲別塵大窘,臉上泛紅的時候,卻聽旁邊一桌茶客閒話說得熱鬧。
「要我說呀,這人各有命,咱們不求大富大貴,安安生生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強。你們瞧秦家大女兒,考取了秀才又有什麼用,如今落得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誰說不是呢。我那日瞧見她一眼,人都脫了相了,嚯,那臉色青得,估摸著日子也不長了。對了,她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聽說,是招上狐狸精啦!」
「什麼?還有這等事?」
「噓——你們小聲些。我聽她家柴房講的,秦家二老急得都沒了主意,已經讓人上城裡請官府的仙長了,但仙長都忙,如今的世道,求著除妖的又不只她一家,急也沒用,且等著吧。」
她們仍壓低聲音絮絮地說著,黎江雪與雲別塵對視一眼,彼此臉上都有些意外。
先前還說,這小鎮子上或許沒有什麼妖物,不如直接到大城裡去碰碰運氣,沒想到在茶攤上聽閒話,都能撞上一個,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叫什麼?開門紅啊。
雲別塵是個男子,貿然上去搭話不合禮數,她使了一個「交給我」的眼色,就一臉驚詫狀湊了上去。
「什麼?這鎮子上竟然有妖怪?」
談話的幾人停下來,看了看她,其中有人笑道:「你這小妹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瞧著眼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她大言不慚,回身指了指雲別塵,「不瞞姐姐,我是帶著夫郎來這兒走親戚的。」
雲別塵長得好看,這一群人不由多瞄了兩眼,就見他斜斜瞥著她,帶著些既好笑又微惱的神色。
她心裡忽地就升起一股無名的懊惱來,有點像後知後覺護食的大狗。不許看不許看,不管是夫郎還是師尊,那都是她的!
但臉上還得掛著笑,滿臉好奇,「幾位姐姐,我剛才聽你們說,這鎮上有狐狸精呀?好嚇人,吃不吃人的?」
見她年紀小,又神色天真,對面也不防備她,反而騰出個位置讓她坐下來。
「你放一百個心吧,這狐狸精不害旁人,這麼久了,從沒聽說過左鄰右舍有哪家遭殃,他唯獨就盯上秦大姑娘了。嘿,你們說這是不是奇了?」
「奇什麼呀,我瞧著情有可原呢。你說那秦大姑娘,原本高中了秀才,又娶了新郎君,是多美滿的一件事,可她呢,新婚沒幾天,就夜夜往青樓跑,誰聽了不說一聲造孽?要我說,這樣的人,狐狸精專纏上她也沒什麼奇怪的。」
「哎哎,這些話咱們就別說了。鎮子就這麼點大,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傳到秦家耳朵里,大家都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