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一個人明明死了,卻還能和活人一樣說話走動,並且他的記憶,與旁人的相處,都和生前沒有什麼分別,那這到底算不算是死呢?這生死之間,該怎麼界定呢?
雲別塵顯然也困擾於這個問題。
「這種情形,我只有所耳聞,卻從未親眼見過,也不敢有十足把握。」他道,「所以,我方才並沒有如實說,以免打草驚蛇,生出什麼別的變故來。」
黎江雪心說,這個決定真是十分英明。
先不說傅馨這夫郎,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死這回事,驟然得知真相後,是會難以接受,萬念俱灰,還是會撕開偽裝,暴起傷人。
單說傅家的其他人,聽聞自己和一具死屍同住一個屋檐下這麼久,活人都要被嚇死了。
的確是慎重為好,慎重為好。
她抹了抹額頭,自己都有些冒冷汗,「師尊,那他肚子裡懷的,究竟是什麼啊?」
雲別塵道:「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它應該稱為鬾①。」
「鬾?」
「這是一種小兒鬼,成因不明,有人認為是冤死的嬰童化身而成,也有人說是未出世的嬰孩,魂靈懵懂,為邪氣所染,從而成為妖物,會源源不斷地刑克家中眾人。」他道,「據眼前情形,大約是第二種可以為信。」
黎江雪也表示同意。
畢竟這孩子還未出生,且已診出是個女嬰,全家上下當寶貝疙瘩供著的,應該是沒有什麼冤死的機會。
她不禁道:「也是可憐,還在爹爹腹中便無端遭災。那它以後會怎麼樣啊?」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雲別塵眉頭緊鎖,「據記載,這種小鬼往往是寄生於父體,吸取其氣血精魂,給家中帶來災禍,等到懷胎十月期滿之日,便是父體力竭而亡之時,但與此同時,它自己也只會作為死胎產下。因為說到底,鬼胎是無法降生於人世的。也因此,在許多時候,人們都未必能察覺有妖邪作亂,只將它當做是生產不幸,父子俱亡而已。」
「這樣嗎?」
「對,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在所有記載上都認為它不是一種太厲害的妖鬼,如果無人出面收服,至多也只害一室一家,而不會波及旁人。而要除掉它也不難,以渡厄咒渡它往生即可,但凡稍有修為的修士都能做到。假如挽救及時,父體亦可保全。」
陽光透過雕花的門扇,落在他眼裡,將他的眼睛映得格外困惑。
「我有些不明白。」他說。
黎江雪也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眼前遇到的情形,與前人記載有好幾處都對不上。如果它真是鬾,為什麼它會選擇直接殺死父體,然後操控著他如活人一樣照常生活呢?這好像是一份白白付出的精力,一樁划不來的買賣。
又是為什麼,十月之期已滿,它卻遲遲不肯降生,而要固執地賴在父體腹中呢?
「師尊你說,」她猶猶豫豫地開口,「它該不會是知道,自己一旦降生就要死了,它想活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打算搶奪傅馨夫郎的身體吧?」
然後,以他的身份活下去?
那活著的這個,究竟算是誰呢?他還能稱為是人嗎?
雲別塵的神色也略有驚詫,「我從未聽說過,這種小兒鬼能做到這個地步。」
正說著話,門外卻傳來撲通一聲,像是有人跌了跤,伴隨著丁零噹啷的響動,好像什麼東西摔了一地。
兩人立刻止住交談,黎江雪去打開門,就見一個孩子撲倒在門檻前,身邊一地的碎瓷片,摔得一乾二淨。
這應該是傅馨的二兒子,剛才挪房間時她見過一面。
她連忙去扶他,急著問:「你沒事吧?有沒有被扎到?」
孩子還小,一摔之下都有些懵了,讓她問了幾遍才回過神來,好像剛剛覺出疼一樣,哇地一下,放聲大哭,眼眶鼻子紅成一團,當真可憐。
她手忙腳亂地哄,也不得法,雲別塵便走過來拉起孩子,細細去看他的雙膝和手掌。
「還好,沒有讓碎瓷割破,但也摔紅了。」他揉著孩子的頭髮,聲音又輕又柔,「摔得好疼,是不是?」
「嗯……嗚嗚……」
「跟哥哥進去坐一會兒,哥哥變戲法給你看,就不哭了,好不好?」
黎江雪偷眼瞄著他的神色,心裡一陣微妙翻湧。
哎哎,他在這么小的小孩面前自稱哥哥,把她的輩分置於何地啊?不過……
雲別塵哄起人來,真的好仔細,那麼耐心,那麼溫柔,讓人既嚮往,又……嫉妒。對,嫉妒。
雖然她羞於承認,自己竟然一瞬間嫉妒一個不及她腰高的小孩,但心裡卻控制不住地滋生一個念頭——明明她是他徒弟,怎麼說也是小輩,為什麼他從沒這樣哄過她?=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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